陈故没想到沈昧真有这壮士断腕的魄力，对于这位霓风真人的实力，陈故还是有个清晰的认知的。
他既然真出手了，自然不用自己这个外人越俎代庖。
郁木福地囊括周回八十里，却只有一座姑射峰摇摇欲坠。
被沈昧钳制的紫霄元君的阳神衣袂连结云气，好似就要化作虚无。
沈昧却是直接拔地而起，携带这尊阳神贯日而去。
姬月也是抬头，陈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头顶阳光并不刺眼，张目对日也不惝恍，不知何时，赤日变成了一轮充满光、水和绿意的玉圆。
陈故咋舌道：“凤栖，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位霓风真人啊，他早已是通天仙了。”
洞天者，山内洞室可通天际、贯连诸峰，内外洞明，照彻万象，乃修仙练道上佳之所，此为修行胜境，可证通天仙。
福地者，得福之域也，居此可获福泽，度化尘世，避祸纳福，凡入福地者，皆蒙庇佑，可修成地仙。
李梧只是微微颔首。
陈故见状，无奈道：“你早就知道了？”
李梧摇头，“才知道……”
陈故叹了口气，对着姬月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神会师傅不论道行还是修持，和这位霓风真人相提并论，都是霄壤之别。”
眼见那霓风真人提携着自家老祖宗的阳神，越飞越高，相对那生意盎然的绿色日头，却是越来越低。
并非如何遥不可及，好似只有千丈不到的高度。
疾如旋踵的时间当中，霓风真人已经将紫霄元君抛入绿日当中。
忽然乾坤倒转，紫霄元君身形一顿，贯穿两界，直直下坠。
道家第九福地，郁木洞主人，和第十七洞天，大秀法乐天法主人搁在一起，依旧相形见绌。
是那霓风真人早就以洞天包罗福地，偷天换日。
陈故咋舌之余，也是半开玩笑道：“我现在感觉有茂流的银钩剑也不算依凭了……凤栖，你先施个安身法，叫我安心。”
李梧闻言，起身，招来银钩剑，在地上飞旋一圈，一个浑圆的圈禁出现，顿时隔绝内外。
陈故这才笑道：“有你这安身法在，咱们就可以隔岸观火了。”
陈腴已经是第二次见识到这个手段了，传音问道：“师爷，安身法是什么？”
一旁的李梧莫名有些吃味，自己就站在身边，为什么不直接问自己？
陈故解释道：“因为至圣先师崇尚述而不著的原因，后世儒生大多奉行，导致咱们儒家没有太多手段一脉相承，为免往圣绝学无以为继，只能自己参悟了，师爷不是教你食气之法了吗？以后这书上读来的众多神仙手段，只要根柢不详的，咱道行够了，都可以直接拿来作用的。”
陈腴似懂非懂，只是惊叹这食气手段有些不讲理了。
但这其中的依凭是什么？
李梧也不贴金，直接说道：“这手段和儒家没有太深的渊源，师学诸子百家中的小说家。”
陈腴点头，他知道，这“小说”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
传播越广，越能成书，是否也算信仰之力的一种吗？
那不是和老喻需要善信供养的神道也殊途同归了？
陈故又点拨一句，“小鱼儿，你看过《西游释厄传》吗？”
陈腴点头，恍然大悟。
“这安身法就是夫子看《西游释厄传》悟来的神通？”
李梧点头，直接说出小说原话，“那猢狲画的圈，强似铜墙铁壁，凭他虎豹狼虫，妖魔鬼怪，俱莫敢近。只不许走出圈外，在中间稳坐，保准无虞。”
陈故也笑眯眯道：“若非书中那位唐长老实在太过“出圈”，这安身法本该百试百灵的。”
陈腴闻言有些意动，问道：“夫子、师爷，我也读过不少小说啊，我可以学来施展吗？”
陈故摇头，笑道：“你先把儒家这几本为数不多的经典翻烂了再说吧。”
陈腴点了点头，却是忽然问道：“那徐忻他现在已经可以施展书中神通了吗？”
陈故呵呵一笑，这傻小子，果然最惦念这位曾经的同桌。
便是睁眼说瞎话道：“他啊，早就已经信手拈来了，毕竟比你多学三年，虽然凤栖治学平平，但主要还是我的陶熔为主，想不成才都不行啊。”
陈腴心念一动，问道：“那我想回乡路上，顺路去一趟下菰学宫，看看徐忻徐怀和吴罔可以吗？”
陈故没有一丝为难，点头答应。
陈腴看了一眼身旁的夫子，没有出言阻拦？算是默许了？
陈故说道：“刚好菰州府城隍庙也在下菰城，姬月也可以见到爷爷的爽灵、幽精二魂了。”
陈腴默默将心识潜入心湖之中，暗自思忖，“之前夫子一直劝我莫要耽搁，尽早回山，现在怎么好像并无担忧了？”
陈腴有些猜测，是因为自己现在已经身处樊笼之中了对吧？
就是身上这件云锦霓裳，和那山中迷雾一般，都是水神打造的。
虽然那知道自己大抵“非人”，但这未知的来头，好像有些大得吓人呢……
“对了……”陈腴忽然发问。
三人心湖交汇之地，陈腴存思一枚白色玉币显化，正是那云霓之后小炼所需求的“药”。
“师爷，这是什么东西？和灵禄一样，也算神仙钱吗？”
陈故有些满意这孩子的悟性，这么快就要将法衣小炼了，他应该也觉察出些端倪了吧？
自己让他多动脑子，好像有些矫枉过正了……
陈故笑着为其解惑道：“这东西叫瞻云钱，取‘瞻云就日’之意，大抵有抑浊扬清之妙，本是用来供奉水神的，后来水神用不着，便又将之洒落人间，十分抢手。”
陈腴一愣，“是之前群玉山汪润赠与黄惊大王化解香火欲孽之物？”
陈故点头。
那是挺“抢手”的。
陈腴心想，这东西应该对老喻也有用吧？
自己没什么大志向，无非老爹死前的期盼。
娶妻生子，供养老喻。
陈腴又是问道：“师爷，这瞻云钱很珍贵吗？有什么门路可以搞到手？”
陈故只道：“是很珍贵，不过还好，群玉山上应该有不少的，此物可以列在索赔之中。”
陈腴闻言一乐，丝毫不觉自家师爷面皮厚，方才那紫霄元君都说了，“错了就改，欠了就偿。”
管你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徐忻以前就老说，说话不能像放屁，但可以像拉屎，陈腴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