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启的瞬间,湿润的草香裹挟着野花的芬芳涌入车厢。沈覆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积攒的锈味都被这清新的空气洗涤一空。林雨眠已经蹦跳着下了车,她的帆布鞋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发出令人愉悦的吱呀声。
“我去附近看看。“刘全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人攥着那张泛黄的照片,目光在木屋方向停留片刻,转身朝站台另一侧走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麻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鱼塘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林雨眠从工具包里翻出那根从未用过的鱼竿,金属部件在阳光下闪着暖光。“看来有人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她笑着将鱼线甩入水中,浮标荡开的涟漪里映出沈覆若有所思的脸。
竿梢突然剧烈抖动。林雨眠收线时,一尾银白色的鱼跃出水面,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真漂亮!“她轻声赞叹,小心翼翼地将鱼钩取下。沈覆注意到她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林雨眠将鱼放回水中,看着它摆尾游远,“钓鱼是一场奇妙的探险,就跟我们现在一样不是吗?虽然有可能空手而归,但那种等待的感觉很奇妙。“她的声音里充满着愉悦的情绪,嘴角微微上扬。
沈覆在她身旁坐下,感受着青草的柔软。“说实话,这里寂静的环境让我有些恐惧,仿佛酝酿着某些东西。”
他望着平静的水面,浮标随着鱼群的摆动而上下起伏。
“但看着浮标随波起伏,确实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远处传来刘全福的脚步声。男人在鱼塘边站定,目光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水面上。“这里很安全,“他说,“但我得回车上整理些东西。“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目送刘全福离开后,林雨眠突然站起身:“我们去木屋看看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沈覆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木屋的门虚掩着。推门时,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像是某种沉睡的生物被惊醒。屋内陈设简单却温馨: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壁炉里的炭火保持着将熄未熄的状态。桌上摆着个搪瓷缸,缸底残留的褐色液体散发着浓郁的咖啡香。
“这里好像有人刚离开。“林雨眠轻声说,手指拂过桌面,没有一丝灰尘。她打开壁橱,发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罐头和干货。“要不要尝试一下列车外面的食物?”她笑着朝沈覆眨眨眼。
返回鱼塘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林雨眠重新甩出鱼线,这次她换上了从木屋找到的鱼饵。“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样子,但我总觉得家附近也有这样一个鱼塘。“
沈覆望着她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冲动。
“我好像记得家里的阳台。“
他轻声说:
“每到傍晚,阳光就会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斑驳的光影。“
暮色渐深,鱼塘水面泛起细碎的银光。林雨眠收起鱼竿,伸了个懒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满足,仿佛暂时忘却了列车的阴霾。蓝色的画布铺满了黑色的颜料,夜色来临,鱼塘边的萤火虫开始点亮它们的小灯笼。林雨眠伸出手,一只萤火虫轻盈地落在她的指尖,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她惊喜的表情。“真美啊,“她轻声说,“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
沈覆看着她被萤火照亮的侧脸,突然想起某个夏夜的记忆碎片: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追逐萤火虫,笑声清脆如银铃。他摇摇头,认定自己不会产生这样的记忆,自己的猜测也越来越清晰了。
月光下的花丛像是被打翻的颜料盒,各种颜色在银辉中流淌。林雨眠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采摘着野花。
沈覆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这是什么?“他问。
林雨眠凑近看了看,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这又不是我们原来世界的花,就算是原来世界的花我们也已经忘记了。“
两人抱着满怀的野花回到木屋。林雨眠找来一个陶罐,开始认真地插花。“你知道吗,“她一边摆弄花枝一边说,“我以前学过插花。虽然记不清是在哪里学的,但这种感觉还在。“
沈覆看着她灵巧的双手,突然有种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个瞬间的冲动。木屋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壁炉里的火苗轻轻跳动,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和木头的香气。
“好了!“林雨眠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陶罐里的花枝错落有致,像是把整个花园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她转身看向沈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怎么样?“
沈覆正要回答,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刘全福的呼唤声。两人相视一笑,抱着陶罐朝站台走去。月光下的铁轨泛着银光,像是通往某个神秘国度的道路。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却比记忆中柔和许多。沈覆望向铁轨延伸的方向,看见地平线上亮起两盏温暖的灯光。刘全福的身影出现在站台尽头,他朝两人挥了挥手,示意该回车厢了。
“明天再来?“林雨眠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草屑。沈覆点点头,看着她在暮色中轻盈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存在某种温柔的奇迹。
不知道为什么,刘全福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车厢里不出来,问他他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林雨眠在询问无果之后,就用力的拍了拍胸脯,表示今晚她要用在木屋找到的食材来做一顿晚宴。
听着铲车厨房叮呤咣啷的声音,让沈覆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错觉,当那漆黑的物体端上餐桌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挥动自己手上的勺子,最后就只能靠橱柜里的速食食品渡过晚餐时间。
晚餐结束后林雨眠兴奋摆弄着鱼竿跑进了屋子,沈覆也乐得清闲,下回宁可从车尾门跳下去也不想在让她下厨了。
“今晚上半夜我来守夜,这地方虽然看起来宁静,但我总有种烦躁的感觉。”
刘全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餐车,全神贯注看星星的沈覆被吓了一跳。
回过头,就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神中带着悲伤,带着恐惧,还有一丝坚毅。
“刘哥…”
沈覆想要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那双眼睛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愉悦的心情也被冲淡了。
“好吧,我等下半夜来替你,有什么情况你就叫我和雨眠起来”
刘全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就把沈覆赶回了房间。
他坐在第一节车厢的地上,目光盯着车外的风景,盯着那片阴影,那片在蓝天后面的阴影。
“小婉,爸爸就快想起了,就快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