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皇城之战(上)

昙摩罗睺突遭三人合击,身形骤退。

他眉宇间显出一点朱砂痣,然后突然迸裂,一道本源精血喷薄而出。

那血液如熔金般璀璨,在空中凝成七字梵文,每个字符都如烈日灼空,将方圆十丈内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

随着梵文显化,悬浮半空的黑莲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十二品莲台急速倒转,每一片莲瓣收拢时都撕扯出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痕。

战场上弥漫的煞气如百川归海,地上翻涌的黑水漩涡中,无数扭曲的幽魂面孔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化作滚滚黑烟被莲台吞噬殆尽。

“南无阿弥多婆夜……”

顾昭真如法眼精芒暴涨,瞬间认出这是《往生咒》的起手真言。

可就在他辨识出这道真言的刹那,虚空中突然响起震天动地的法螺声。

那不是寻常法螺,而是八万四千劫中所有往生者最后的悲鸣!

七字真言化作七根缠绕着轮回业力的金针,带着六道众生的无尽执念,狠狠刺入顾昭的泥丸宫。

他眼前突然浮现无数破碎的画面。

有垂死老僧在菩提树下泣血抄经,有白骨菩萨在血海中拈花而笑,更有万千生灵在业火中挣扎哀嚎。

“三藐伽波啰底波多那喃。”

第二段梵文自虚无中绽放,字字如千钧莲台镇压而下。

顾昭踉跄着以枪拄地,喉间涌上腥甜,恍惚看见自己地面上的影子正在寸寸崩解。

亿万记忆碎片犹如六翅天魔,撕开他识海裂缝蜂拥而入。

他忽然化身孤城中的普通少年,父母被敌军战马践踏致死,他与妹妹躲在床下,却被敌军发现。

当敌军的屠刀砍下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妹妹苍白的小手。

继而,他又变成了被家族驱逐的弃子。

青梅竹马的妻子正在当众宣读他通敌的伪证。

童时的挚友猛然将沾血的剑捅进他的肋间。

就连襁褓中的幼子,都突然长出獠牙啃咬他的脖颈。

悲苦越来越盛,直至生无可恋。这并非幻象,而是最为直接的精神攻击。

顾昭握枪的指节已泛出青白,然而仍然无法改变长枪的去向。

他手中的长枪缓缓调转方向,不受控制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楚翔身形猛然一晃,足下踉跄,体内运转的九川归流诀顿时失控。

那原本直逼昙摩罗睺周身的黑色水流,霎时间失去掌控,化作点点黑雨,纷纷扬扬洒落地面。

漫天的绿色火光如百川归海,重新凝成一朵幽焰,漂浮在冷寿光的面前,将他的面容映得铁青。

金色的梵咒仍在不断变换,昙摩罗睺神色凝重。

人骨念珠在他腕间旋成了一个暗黄色的轮盘,发出万蜂齐鸣般的声音,摄人心神。

整座中德殿的地基发出佛陀低泣般的轰鸣,梁柱上的赤龙金漆寸寸剥落,化作飞灰。

就在枪尖即将刺入顾昭身体的刹那,顾昭的心头突然剧痛,仿佛插入了一把尖刀。

他猛然弯腰跪地,整个人因同时爆发的呜咽与干呕痉挛成扭曲的弧度。

两心知带来的剜心之痛,生生撕裂了他识海中的迷瘴,让他从精神攻击中清醒了过来。

他承受的痛苦已然如此剧烈,那楚翔……

他撑在地面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直至十指深陷地砖裂隙,他方才惊觉,那震颤并非源自体内。

整个洛阳皇城,似乎正在与某种更深处的脉动共鸣。

不及思索,顾昭抬手在枪刃上抹过,带着鲜血重重地按在了大汉皇宫的地面上。

山河劲沿着皇城青砖的缝隙贯入地脉,整座南宫突然响起了战鼓之声。

“感会风云,奋其智勇。”

八字赤篆如刀凿斧刻悬于虚空,每一笔画中都流淌着炎汉的龙气。

南宫的砖瓦缝隙间,依次浮现出二十八星宿图腾。

随着角木蛟的昂首浮现,却非殿上空轰然升起赤帝离火,与星宿之光交相辉映。

一声清越的龙吟响彻南宫,大汉的镇国气运化作五爪金龙,盘旋在皇城之上。

龙吟响起的刹那,昙摩罗睺七窍中尽皆迸出金色精血。

他如遭雷击,脸色苍白,大吼声中,人骨念珠飞出,炸成十八颗骷髅头骨,黑雾自头骨中喷涌而出,试图抵挡赤帝离火。

“建武二十八年,南宫井宿曾现赤气如虹……此乃云台诸将英灵归位之兆!”

冷寿光道冠崩裂,白发在罡风中狂舞。他话音未落,赤色的光柱已然冲破黑雾的桎梏,中德殿前的汉白玉阶尽数化为齑粉。

赤帝离火的映照之下,顾昭足踏奎宿星纹,凌空而立。二十八道星芒破云而出,落在他的身上。

云台诸将虚影自光柱中依次显现。

岑鹏的九环金背刀上浮现出白虎煞气,刀身铭刻的建武八年四字篆文迸射寒芒。

冯异的龙渊剑缠绕着未央宫的雷纹,剑穗如血,似是展示斩杀赤眉军的功绩。

邓禹掌中竹简展开,每枚简牍都浮现出昆阳血雨浸染的爻象。

贾复的方天画戟刺破虚空,戟刃缠绕的,分明是隗嚣的残魂。

诸将神兵化作流光汇向穹顶,在北斗杓端凝成赤霄剑的投影。

当最后一道星辉注入剑尖时,赤霄剑化作一道龙纹,攀附于顾昭的枪身之上。

“诸君助我!”

顾昭背后浮现出一座由二十八宿星轨铸成的洛阳城郭。他双手持枪,带着炎汉四百年的气运,当头劈下。

龙吟的声波震碎了人骨念珠,昙摩罗睺的九品黑莲在这一枪中片片碎裂。

胡僧的脸上露出了不能置信的表情,他胸前那方以无数冤魂浸染的遮业幡寸寸皲裂,无数的黑气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布下一层又一层的屏障。

洛阳城郭的虚影随着顾昭的一枪轰然压下,将昙摩罗睺的身躯震飞到五丈之外。

顾昭甫一落地,立刻拧枪突刺,枪尖上爆发出尺许长的寒芒,仿佛带着朱仙镇的残雪。

“待从头,收拾旧河山,朝天阙。”

来自千年后的武穆遗志,与中兴汉室的光武虚影交缠,最终化作“还我河山”四字。

枪意激荡处,昙摩罗睺的三十六层煞气屏障如春阳融雪般消解。

顾昭一步踏出,五丈的距离转瞬即至。

他背后浮现两尊虚影:左侧岳武穆白袍染血,右侧光武帝赤霄指天。

沥泉枪意裹挟着十二金牌的无奈和愤恨,跨越了千年的时空,刺入了昙摩罗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