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

1993年的初夏，京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叮铃铃！”

一阵放学铃声过后，无数穿着校服的中学生犹如脱缰的野马争先恐后窜出校门，场面蔚为壮观。

其中一匹跑的格外欢脱，那轻快的步伐有如缩地成寸之仙法。

“马杭！马杭！你等等我！跑那么快干嘛？”

一体型圆润的小胖墩在后头紧追不舍，边跑边喘上气不接下气的。

好不容易才赶上几步，一边叉着腰一边擦汗。

马杭转过头瞥他一眼，嘿嘿一笑。

“胖子，这体质不行啊，年纪轻轻就虚成这样了？”

“滚你丫的！”

每个故事里都有一个胖子，眼前这只大号高远，俩人是发小，父母都认识，又在一块儿念书，铁的不能再铁了。

这么说吧，马杭要是哪天约人茬架，第一个叫上他。

“我说你最近不对劲啊，一天天的这么兴高采烈，有什么喜事儿吗？”

“放学跑那么快，回家吃满汉全席啊！”

高远怨气冲天，明知道自己没有点敏捷属性，他严重怀疑这家伙不怀好意故意折腾自己。

果然，马杭还是摇头晃脑的故弄玄虚。

“你知道什么叫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吗？”

“花？什么花？哪来的花？”

高远显然不适应马杭现在的语言风格，关注点直接跑偏。

马杭嘿了一声也不多解释，不是信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是这事儿说出来都没人信。

你说重生这种好事儿，怎么就落我头上了呢？

这下真是福报了！

马杭不是纠结的人，将之归结为自己平时行善积德老天开眼。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一具日渐衰老的身体，重新感受17岁的勃勃生机，稍微有点躁动是可以理解的。

他再三向高远保证：“绝不是专门遛你。”

小胖子无可奈何，也只能指着他痛骂几句算逑。

俩人互相嘴炮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不远处传来“哎呦”一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栽倒在地，一辆自行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哎哎哎，撞到人了没看见吗？你给我站住！”

高远指着肇事者的背影破口大骂，对方根本置若罔闻逃之夭夭，以他的脚力想追肯定是赶不上的。

这边厢马杭没有犹豫，立马上前将摔倒的老太太扶了起来。

“大妈，您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

她被扶起之后摆了摆手，自己拍了拍身上的灰。

“妈的，这孙贼！肇事逃逸！别让我发现他是哪个班的，不然非打他一顿不可！”

追凶无果的高远也靠了过来，仍然气愤不已。

他这么生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刚才撞了人跑路的王八蛋跟他们哥俩一样，穿着京城二中的校服。

丢人啊！

“大妈，您还好吧，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不用，我还没老到那么弱不禁风。”

老太太很硬气，还想走两步瞧瞧，结果刚一迈腿就是一个趔趄，幸亏马杭跟高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您这，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真不用，就扭了一下，我能走。”

这回她小心了一点，踮着脚一瘸一拐的，姿势有点别扭不过倒是还能动。

马杭跟高远对视一眼，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妈您住哪儿啊？要是离这不远的话，我俩送你回去得了。”

“那谢谢你们了，同学。”

对方略微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内务部街十一号院。”

“嗐，这叫好人好事，我们回去高低得写篇作文纪念一下！”

俩人装成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太。

“我跟您说，我们二中可不都是刚才那样的孙贼，可惜刚才没把他拦下来！”

路上高远还在不爽，不住的解释。

老太太还算和颜悦色，“我知道，你俩不就是好孩子嘛。对了，你们叫什么？”

马杭跟高远分别给她自我介绍了一下。

地方不远，没过多久俩人就给送到了，是个住了一百多户人家的大杂院，听说还是道光朝的六公主府。

到家之后，老太太向他们表示感谢，并盛情留饭。

马杭跟高远都表示得早点回家，怕父母担心，一并告辞离开。

回去路上，日行一善的马杭心情舒畅，嘴里哼着高远没听过的小曲。

哎呦喂！

他猛然想起，刚才没留神，自己居然想也没想就敢去扶摔倒的老太太，重生之后确实飘了。

这年头“扶不扶”还不是个问题，更没成小品里的笑话。

“我爱这淳朴的九零年代！”

……

且说马杭二人离开不久，他们刚去过的那间屋子，风风火火冲进一三十来岁的大汉。

“妈，你刚才说你摔了一跤？怎么样要不要紧，我带你去医院！”

那声音雄壮浑厚，一听就是个糙老爷们儿。

等人一露面，如果马杭跟高远还在这儿，一定能瞬间认出对方。

刚才俩人只知道这位老太太名叫高洋，没听说她有个儿子叫姜纹。

“好了好了，别一惊一乍的，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碍。”

“就是摔了一跤，还好碰到两个高中生，给我搀回来了。”

“只是跟你说一声，怎么还跑回来了？”

姜纹还不放心，再三确认了伤势才没有勉强去医院。

他今年30岁，演过八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已经手捧两座百花影帝，主演的《红高粱》摘下柏林金熊奖，是影视圈首屈一指的超级大腕。

当然，也早就买房子搬了出去，而且最近很忙，有一阵没回家了。

高洋打这个电话，其实就是想儿子了把他叫回来看看，只是嘴上没有明说。

姜纹是个孝子，亲自床前照顾尽心尽力。

“你不是要自己当导演嘛，那部电影筹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始拍？”

“不太顺利，主要小演员不好找，要十七八岁，还要长的像我，我都登报征集了！”

高洋关心了一下他的工作，听到这里忽然突发奇想。

“哎，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今天送我回来的高中生，其中有一个我路上看着就觉得像你。”

“对了，他们还是二中的，那就是你以前念的72中吧？正好是你师弟啊！”

“要不然，你去找他试试？没准就合适呢。”

姜纹非常意外，本来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会推荐一个人选。

“真的假的，这么巧？”

“废话！你长什么样子，难道还有人比我更清楚吗，我会看错？”

高洋是个小学老师，从小对姜纹很严厉，说着脸就板了起来。

姜纹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点怵自己老娘。

他寻思：合适不合适的且不说，既然帮了我妈，于情于理应该去道个谢。

“行，那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