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月棋局

第六章血月棋局

血月像一颗渗血的瞳孔悬在地宫穹顶,苏仇的视野被撕裂成两半:左眼映着姜璃消散的身躯——她素白的裙裾正融化成青铜汁液,一滴一滴坠在星烬盘焦黑的纹路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右眼穿透血月迷雾,看见小妹阿沅赤着脚站在月海环形山上,纤细的指尖缠绕着泉州提线木偶的陨铁丝线,那些银亮的丝线正随着她哼唱的童谣韵律起伏,宛如操纵傀儡的致命琴弦。

“终于看明白了?“

天剑阁长老的残魂从青铜鼎渗出半截身子,熔化的左脸流淌着《天工开物》的冶铁图,焦黑的右脸却浮现出祖父年轻时的眉眼。他屈指弹出一道福建土楼榫卯结构的青铜钉,钉子在空中解体成七枚苗族银针,针尖的蛇腥草毒雾竟与姜璃为他解毒时用的药香如出一辙!

苏仇旋身避开毒针,后腰撞上冰冷的鼎耳。掌心传来黏腻触感——青铜鼎内壁凝结的血珠,正泛着姜璃最爱的茉莉头油香气。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雨夜,姜璃为他包扎腰伤时,绷带间夹杂的银色碎屑在烛火下也是这样闪烁。

“阿沅!“他朝着血月嘶吼,声波震碎了最近的三具青铜兵俑。那些傀儡的关节突然弹出泉州木偶机关,三百枚毒针如暴雨倾泻。血月中的阿沅轻轻抬手,提线木偶丝线织成天罗地网,毒针撞上丝线时竟发出编钟般的清越颤音!

地宫突然发出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四十九盏长信宫灯挣脱锁链悬浮半空。灯壁的飞天壁画活了过来,反弹琵琶的仙女神韵与姜璃舞剑时的姿态重叠。她们甩出的彩绸化作《敦煌星图》,将整座地宫笼罩在浩瀚星河之下。

“坎位七步,踏摇光!

苏仇踩着星宿方位跃起,足底冰裂纹如蛛网在青铜地面蔓延。当他的拳头裹挟青铜烈焰砸向血月时,阿沅的幻影突然展开一匹蜡染绸缎——布料上的良渚神徽与星烬盘背面的缺口严丝合缝,迸发的青光中,他看见公元1127年的青铜工坊:

浑身镣铐的姜氏新娘被推入沸腾的司母戊鼎,脖颈的星纹胎记在高温下熔化成金液。工匠们用苗族银勺舀起她的骨血,填补鼎身裂缝时发出的“滋滋“声,竟与姜璃为他疗伤煎药时的动静相似。新娘最后一声惨叫穿透时空,与此刻姜璃消散前的叹息重合!

“每滴姜家女子的血...“长老残魂的笑声带着青铜回音,“都是你们苏氏最好的...“

苏仇的指甲突然暴涨成三尺陨铁锏,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心脏。喷涌的青铜汁液在空中凝成《烂柯谱》的“焚心劫“,幽蓝火焰烧得血月表面棋局“噼啪“作响。当裂缝扩大时,他看见阿沅的真身——明代宝船的水密隔舱里,她的四肢被泉州提线木偶丝线钉在舱壁,胸口的苗族银饰容器中,姜璃的本命蛊虫正在啃噬她的血肉!

血月炸裂的瞬间,万千汴河商船从虚空驶出。首船桅杆突然扭曲成《营造法式》记载的“飞星齿轮“,每个齿槽都刻着战国金文书写的日期——“靖康二年三月初七“,正是小妹失踪那天的黄历!

“这才是棋道真谛!“长老残魂化作青铜液渗入主齿轮,“以天地为...“

苏仇的毛孔突然喷出滚烫的青铜汁,在空中凝成三百六十枚燃烧的活体棋。当最后一枚棋子嵌入齿轮轴心时,整座地宫折叠成十九道青铜星轨。历代姜氏新娘的残魂在轨道上奔跑,她们脚踝的镣铐撞击声,竟与姜璃腕间银镯的叮咚声同频共振!

“哥哥,疼...“

阿沅的泣音从星轨尽头传来。她脚下的泉州丝线突然勒紧苏仇脖颈,线头连接的蜡染绸缎上,还残留着姜璃消散前咳出的血梅图案。苏仇的指尖触到绸缎温度——那是姜璃的体温,也是灭门夜祠堂大火的余温。

当苏仇的青铜化退至指尖,星烬盘突然从他右眼瞳孔迸出。旋转的盘面投射出灭门夜的星空图——北极星的位置,正是他当年用指甲刻在祠堂砖缝的标记!

“天璇!破!“

棋子裹着心尖血击中星图,汴河齿轮轰然倒转。长老残魂被甩出青铜液,熔化的面容浮现祖父年轻时的俊美轮廓。苏仇的陨铁指甲刺入星图,扯出血月中封印的阿沅。她胸前的苗族银饰“咔嗒“裂开,姜璃的本命蛊虫振翅飞起,甲壳纹路与星烬盘修补痕迹完美契合。

“原来我们都是祭鼎...“苏仇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璇玑图》残谱。右眼彻底青铜化的刹那,他看见姜璃消散前画的保命符亮起——那符文的织法,正是阿沅此刻手中提线木偶丝的走向!

当血月再次升起时,苏仇左眼淌下的青铜泪珠中,封印着姜璃最后的画面:她的心脏在宝船底舱跳动,每一下脉动都牵动天剑阁祭坛的千具傀儡。而阿沅腕间的丝线,正缓缓编织成新的星罗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