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灸法研究概况

2.1　灸法治疗范围不断扩大

近年来，灸法治疗病种不断增多，涉及人体各系统。灸法在临床中的疗效得到大量研究的实证，灸法疾病谱不断拓展。结合现代文献计量分析与评价［1］，灸法临床疾病谱适应证广泛，主要涉及运动系统、消化系统及神经系统疾病，在妇产科、皮肤科及五官科等科室应用广泛。临床常用适宜病症包含痛经、尿失禁；次常用病症则包含尿潴留、膝骨关节炎、软组织损伤、哮喘、带状疱疹等病。

有学者对热敏灸优势病种进行总结，共涉及疾病136种，对神经系统、肌肉骨骼系统和结缔组织以及消化系统疾病疗效显著［2］；对隔盐灸的临床研究，涉及病症37种，主要用于治疗尿潴留、腹痛、腹泻、原发性痛经等疾病［3］；在隔附子饼灸的临床研究中涉及病症37种，共14篇文献与膝骨性关节炎相关，其余依次为类风湿关节炎、腹泻、溃疡性结肠炎、痛经、过敏性鼻炎、肩手综合征等［4］。

2.2　灸法温通温补研究

2.2.1　挖掘整理古今文献，提出艾灸具有温通温补效应

完成古、现代灸法文献的收集、整理、挖掘工作，构建了针灸文献数据库，应用针灸文献数据库总结完成艾灸的温通、温补效应规律文献整理，提出艾灸产生的温热刺激具有温通、温补效应。艾灸温通效应即艾灸的温热刺激作用于人体特定部位，可以产生促进人体气血运行通畅的效应［5］。艾灸温补效应则是指艾灸可以产生补益人体气血和提高其功能的效应［6］。解释了人体机能状态及疾病性质是决定艾灸温通、温补效应的前提条件，施灸方法、穴位功效、灸量大小是影响艾灸温通、温补效应的关键因素，确立艾灸温通、温补效应的主要适应证为虚、寒、瘀、痰［7］。

2.2.2　首次总结出艾灸温通温补效应规律、提炼温通温补规律特点

总结出了艾灸温通温补效应规律［7］：

①适宜灸法——针对不同病症选择适宜灸法；②合理灸程——维持最佳灸效取决于合理灸程；③合理灸时——最佳灸效的产生取决于合理灸时。

提炼出艾灸温通温补效应的规律特点［8］：

①条件性——人体机能状态、疾病性质、施灸部位是决定艾灸温通温补效应的前提条件，艾灸效应主要针对虚、寒、痰、瘀病症；②程度性——艾灸的最佳效果主要取决于艾灸量要达到一定的有效灸量，才能产生最佳疗效；③差异性——不同灸法、灸时、灸程之间疗效有差异；④持续性——艾灸的温通温补效应的持续性，是一种持续作用时间较长的针灸后效应的综合体现。

2.3　灸法临床研究的规范和创新

随着灸法研究的深入，近年来临床研究日益科学化、客观化、规范化。大量临床研究证实，灸法在肠腑病症、膝骨性关节炎、胃炎等疾病中具有可靠的临床疗效，并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灸法的临床应用规律，大力推动了灸法的临床应用，为灸法学在国际范围获得更多认可打下良好基础。

2.3.1　灸法治疗中医肠腑病症的临床研究

吴焕淦教授团队以艾灸为主要治疗手段对肠腑病症进行了深入的研究，阐释了艾灸在不同类型的肠腑病内脏痛中镇痛的作用机制［9］；揭示了灸法具有保护肠上皮屏障损伤和减轻肠道炎症反应的作用［10］，其对于内脏痛的镇痛效应，可能与抑制肠道炎性反应、促进病变局部组织修复和/或功能改善、提高痛阈及调节中枢/病变局部神经介质等疼痛相关物质水平等方面有关［9］。实验研究表明，不同灸温对内脏高敏感具有不同效应，47℃灸温具有更强的镇痛效果［11］，为临床实现更好的灸疗效果提供了实验资料。

克罗恩病：

证实隔药灸结合针刺是治疗轻、中度克罗恩病（CD）的一种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能有效改善CD患者临床常见主症，且对腹痛、腹泻、神疲乏力和食少纳差的改善效果显著优于安慰剂对照［12］。从负性情绪及血浆色氨酸（Trp）、犬尿氨酸（Kyn）代谢通路角度［13］，探讨了针灸治疗CD的效应机制，并可降低CD患者SAS和SDS评分及相关症状积分［14］。

溃疡性结肠炎：

研究表明，隔药饼灸在脾胃虚弱型轻、中度溃疡性结肠炎（UC）患者中总有效率为91.7%，且在黏液便、里急后重、畏寒、纳差症状等方面改善显著，隔药饼灸在改善各项评分方面略优于隔姜灸组［9］。机制研究显示［15］，灸法可通过调节T细胞、B细胞、T细胞亚群、TLR4信号通路及其主要细胞因子等方面调节UC的免疫功能。

肠易激综合征：

艾灸治疗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IBS-D）和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IBS-C）均具有较好的临床疗效［16～17］。对IBS-D患者进行临床研究，发现温和灸、隔药灸治疗IBS-D临床有效，随访结果显示，超半数患者效果可维持至半年后［18］。基于施灸壮数、频次两因素水平，探究隔药灸治疗IBS-D的灸疗方案以“1壮，3次/周”为最佳灸治组合［19］。

2.3.2　灸法治疗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的临床研究

热敏灸在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的研究：

有研究表明，肿胀型膝骨关节炎患者腧穴具有不同温度觉阈值特征，热敏态腧穴热觉阈、热痛阈和热耐痛阈值均高于非热敏态腧穴［20］，热敏灸治疗膝关节骨性关节炎的灸感疗效优异，热敏灸组和常规艾灸组比较，热敏灸组在关节疼痛、膝关节肿胀、膝关节日常活动能力评分方面改善更明显［21］。

不同年限及不同产地艾绒灸治对膝骨性关节炎的研究：

通过临床随机对照试验，对比不同年限及不同产地艾绒对艾灸治疗膝骨性关节炎的效果比较，发现不同储存期艾绒（1年、3年）灸治中重度膝骨关节炎，在缓解疼痛、僵硬症状，改善膝骨关节炎症状、功能上差异不显著［22］。而不同产地艾条治疗疼痛效果存在不同，蕲春艾条和南阳艾条治疗均能有效缓解膝关节疼痛，改善活动功能，其中蕲春艾条的止痛效果最优［23］。

2.3.3　灸法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的临床研究

常小荣教授团队采用多中心随机对照临床试验评价艾灸与针刺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CAG）的临床效应。发现针灸能有效减轻患者胃黏膜损伤，改善CAG患者的症状，且艾灸对脾胃虚寒型CAG效果更好，针刺对肝胃不和型CAG更具优势［24］，并认为其作用机制可能与调节血清胃泌素水平及提高根除幽门螺杆菌相关［25］。李璟等研究发现隔物灸可以有效改善慢性胃炎患者的临床症状，并能提高慢性胃炎患者血清胃蛋白酶原Ⅰ浓度，胃蛋白酶原Ⅰ/胃蛋白酶原Ⅱ值，对胃泌素有调整作用［26］。

2.3.4　灸法治疗其他常见病的临床研究

高脂血症：

研究者通过艾灸治疗高脂血症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结果表明，采用温和灸能降低高脂血症TC、TG、LDL-c，升高HDL-c，且增加施灸局部血流量和经皮氧分压。并探索性研究了不同灸时、灸程、施灸间隔时间及灸温对高脂血症温通调脂量效规律的技术参数，提出温和灸治疗高脂血症优化方案［27］。此外，研究还发现温和灸在降血脂、抗动脉硬化的同时可显著降低高脂血症合并动脉硬化患者血清不对称二甲基精氨酸和一氧化氮水平［28］。

类风湿关节炎：

以类风湿关节炎为载体，观察不同疗程隔姜灸对活动期类风湿关节炎临床疗效的影响［29］，发现隔姜灸对活动期类风湿关节炎疗效肯定，能显著控制并改善患者临床体征和实验室相关指标，隔姜灸治疗类风湿关节炎较长疗程（60d）的治疗效果明显优于较短疗程（30d）。

肿瘤患者生存质量和免疫功能：

灸法可明显改善肿瘤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生活质量，灸法在肿瘤的临床应用也越来越广泛。有研究显示［30］，灸法可干预的癌症疾病谱有26种，大肠癌的干预频次最高，共涉及15种灸法，以温和灸、隔姜灸和隔药灸频率最高。隔姜灸适合化疗期间使用，可缓解恶性肿瘤消化道症状；麦粒灸在改善恶性肿瘤患者疲劳、失眠、疼痛方面疗效显著。关玲教授采用麦粒灸辅助常规西医疗法治疗进展期胃癌，发现可改善患者NLR值的水平、消化系统症状及生活质量［31］。麦粒灸对非小细胞肺癌患者生存质量、躯体功能、情绪认知功能、疲倦、疼痛、气促、失眠、食欲丧失均有改善［32］。

高血压病：

有学者以艾灸治疗高血压病，发现虚证组原发性高血压患者的中心动脉压降低，且可降低患者的脉搏波速度，改善动脉弹性［33］。还有研究发现直接灸配合药物对老年原发性高血压患者的血压具有良性调节作用，能显著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疗效优于单纯药物［34］。

2.4　灸法作用的原理研究

2.4.1　艾灸热、光、烟特性研究

艾灸作用的基础主要涵盖了温热刺激、光辐射和艾燃烧生成物三个因素。研究者通过对热、光、烟的分离控制，较为全面地阐释了热、光、烟在艾灸临床效应中的作用及安全性。

燃艾时产生的理化反应是起效的关键。灸法973计划项目课题研究发现，艾具有独特的燃烧特性，艾条燃烧时，温度在200～500℃范围内持续且稳定地波动，可释放9 188mJ/mg的积分热；燃烧过程释放的红外辐射光谱范围在2.5～13.0µm，在3.75µm和8.75µm处出现双峰，与人体皮肤相似［35］。不同的艾灸温度刺激，可产生不同的生物学效应，如45℃灸温，主要兴奋脊髓背角广动力型神经元，49℃灸温则以兴奋脊髓背角伤害特异性神经元为主［36］。光辐射也是灸法起效的重要因素之一。有学者采用模拟艾灸的激光灸（10.6µm波长）干预切口痛模型大鼠，显示激光灸可调控前扣带回内的阿片肽受体发挥镇痛作用［37］。艾燃烧特性以及艾灸烟、光、热起效机制的揭示，有利于后续进一步深入阐释艾灸效应机制，并为灸法标准化研究、灸法器具研究奠定基础。

2.4.2　艾烟的安全性研究

艾烟的成分复杂，既有有利于机体的成分，也有具有潜在毒性的物质［38～39］。针对艾烟安全性问题，有学者分别从模拟诊室、临床诊室、动物在不同浓度艾烟环境下的反应等角度，确定了常规诊室环境下艾烟是安全的。并提示良好的排气通风条件，有利于将艾灸室中CO、NO2、PM10、PM2.5的浓度控制在安全范围内［40］。另有研究发现，艾烟对人体的血压、呼吸频率、心率、心电ST段、血氧饱和度等各项常见生理指标无明显影响，表明一定浓度艾烟是相对安全的。较高浓度艾烟会使人产生不适感受，因此艾烟浓度需要适度控制［41］。而短期接触艾烟对机体自主神经功能有一定的积极作用。

动物实验方面，研究表明艾烟对大鼠肺形态的影响与其浓度有一定相关性，且其影响具有可逆性［42］，低浓度艾烟对肺泡Ⅱ型上皮细胞A549无显著影响，而高浓度艾烟降低A549细胞内MTP，减少Bcl-2 mRNA表达，氧化损伤可能是高浓度艾烟引起细胞凋亡的重要机制［43］。

2.4.3　艾灸与针刺作用途径及中枢响应的异同

艾灸起效的作用机制是通过燃艾过程中产生“温通”“温补”的效应，发挥其对穴位的激活作用，推动气血运行；针刺则以生物力学引起的机械刺激为主［44］。艾灸与针刺在免疫系统、神经递质、能量代谢、脑功能响应区域等方面存在差异与共性［45］。在灸法973项目中，初步阐明了艾灸与针刺作用特点、效应响应异同的生物学基础。功能磁共振研究显示，艾灸与电针均可调节克罗恩病患者双侧海马区域，艾灸可调节克罗恩病患者楔前叶、下顶叶，电针则可调节克罗恩病患者前中扣带皮层（MCC）和岛叶；首次发现艾灸、针刺不同响应脑区的规律，以默认模式网络为主的全脑调控是艾灸调节脑神经响应特征，以稳态传入处理网络为主的全脑调控是电针调节脑神经响应特征，为艾灸、针刺精准治疗提供了实验资料［46］。

2.4.4　灸效的影响因素

灸材：

艾叶含有挥发油、黄酮类、鞣质类、多糖等有效成分，这些有效成分的含量受产地、采收时间、加工方式、储存期等因素的影响［47］。窦传字等检测不同采集期的艾叶正构烷烃，发现6月采收的艾叶有效成分明显优于其他时间［48］。不同年份的艾叶对皮肤温度影响不同，年份越陈，升温至最大值所需时间越长，且更长储存年限的艾条燃烧时产生的有害物质如醌/半醌自由基等少于较短储存时限［49］。康利平教授团队研究发现蕲春与南阳两个产地艾叶挥发性成分不同，为艾材的质量评价和筛选提供了科学依据［50］。此外，还研究了产地、存储时间、加工等对灸材质量的影响，阐明了艾绒作为灸材的科学依据，蕲春艾材道地性的燃烧特征、3～5年陈艾材的燃烧学特征［51］。

灸感：

艾灸的治疗效应与灸感的产生密切相关，灸感不完全等于“气至”“得气”，但艾灸的感传作用是达到“气至病所”的关键［52］。有学者对健康人群进行普查，发现生理状态下艾灸得气现象出现率为5%～10%，病理状态下可达70%左右；且在痊愈后艾灸得气出现比率又下降至10%～15%。并通过筛选“得气”条目并初步评价［53］，对临床工作中更好的认识得气、选穴施灸、科学定量、灸效提高具有重要意义。

灸量：

灸量由施灸强度和持续时间两个因素构成。施灸强度与艾条施灸的距离、艾炷大小和壮数密切相关。业已证明，临床最佳疗效的施灸距离为3cm，既可保持温热感，又能尽量避免疼痛、烧伤［54］。宋直昇比较不同施灸壮数对风寒型颈椎病患者临床疗效的影响，发现3壮、5壮组的镇痛疗效优于1壮组，但3壮与5壮组间无明显差异［55］。可见灸效在一定范围内与艾炷大小和壮数成正比，但达到平台期后灸量对灸效的影响会趋于稳定。

灸法：

艾灸的温热刺激可透过浅层皮肤影响深层组织，不同施灸方法对不同层次的皮肤温度影响存在差异。悬灸与聚光灸对皮下温度的影响均大于隔姜灸与直接灸，而对于深层组织，悬灸的温度影响最大［56］。不同施灸方法对不同组织层次产生的温热刺激呈单峰温度-时间变化曲线，直接灸的温度曲线呈尖峰波形，但透入皮下的温度较低，温和灸的温度曲线波形缓慢渐增渐减，但透入皮下的温度较高。

灸材、灸感、灸量及施灸方法等因素从不同的方面密切影响着艾灸疗效，随着深入系统地研究，这些关键因素对艾灸作用效应过程认识逐渐量化，也为灸法学的临床应用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