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地下三层像座混凝土浇筑的坟墓，林原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凝结成白雾。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某种黑色菌丝在砖缝间脉动，如同血管中流淌的毒血。
独眼管理员在值班室打着鼾，腐坏的苹果核在烟灰缸里长出灰绿霉斑。林原把伪造的市政检修证按在玻璃上，老人混浊的右眼突然睁开，瞳孔收缩成针尖状。
“B3层二十年前就封了。“他的嗓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管道里...有东西在哭。“
电梯缆绳的吱呀声碾过神经。楼层显示器在B2停顿数秒后突然失控下坠，失重感让林原的胃部翻腾。当铁门在B3层缓缓开启时，某种低频震动从脚底传来，仿佛有巨兽在地心翻了个身。
走廊尽头的铁门挂着三道锁链，锁孔积满蓝绿色结晶。林原往铰链喷除锈剂时，听见背后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转身的瞬间，手电筒光束里只有自己的影子——但在地面水渍的倒影中，那影子长着昆虫般的节肢。
第一道锁链断裂的脆响在走廊回荡，铁门突然渗出黑色黏液。林原用撬棍别开缝隙的刹那，森冷气流挟着腐肉气息扑面而来。成堆的档案柜像墓碑群矗立在尘埃中，某个敞开的抽屉里，血色指印在文件袋上凝成∞符号。
“Ω-09实验体观察日志...“他念出烫金封面上的字迹，纸张在手中沙沙作响。泛黄的照片滑落在地：婴儿时期的林夕浸泡在培养液里，后颈的月牙胎记连着电极，舱体外壁结满冰晶。
日志内容令人战栗：
「2005.7.16
09号在未接触外界信息情况下，准确预言三小时后发生的雾潮...」
「2005.7.29
实验体出现记忆污染症状，能复述研究员童年经历...」
「2005.8.3
09号隔着防护舱与林振南对话，自称是2023年的林夕...」
通风管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锐响。林原屏住呼吸，手电筒光束里，一只机械蟑螂正用猩红复眼凝视他。那东西的腹部闪烁着幽蓝冷光，足肢关节渗出银色黏液。
灭火器砸碎虫体的瞬间，整排档案柜如多米诺骨牌般倾倒。林原翻滚躲开坠落的铁柜，后脑撞上某块松动的墙板。暗门后的机房布满蛛网，老式阴极射线管屏幕亮起雪花点。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覆满灰尘的键盘，监控录像突然自动播放：
画面中的父亲抱着襁褓狂奔，身后浓雾如活物般翻涌。穿防护服的人们接二连三倒下，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多足怪物。突然，婴儿发出高频啼哭，所有防火门同时爆裂。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间环形实验室——数百个培养舱排列成基因链结构，每个舱体内都是长着月牙胎记的女婴。
“这不可能...“林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录像日期显示2005年，但某些培养舱里的女孩分明是成年体。他的手肘碰倒某盒录像带，标签上的字迹让他血液凝固：“林振南最终实验记录-2023.8.3“。
地下室的震颤打断了思考。成吨的档案雪崩般砸落，林原护住头部冲出铁门。走廊此刻爬满藤蔓状黑色物质，每根藤条表面都浮动着人脸轮廓。手机突然震动，市政警报响彻通道：
“灰雾突破海湾防线！所有市民立即前往避难所！“
他踹开通往地面的应急门时，热浪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整座城市在血月下燃烧，霓虹灯牌在雾气中扭曲成触须形状。街道上的人群如无头苍蝇奔逃，某个被雾气吞噬的男人突然僵住，皮肤下浮现出电路板纹路。
十字路口的全息广告屏突然爆裂，灰白雾气喷涌而出。林原目睹便利店老板娘被雾气吞没，她的尖叫声在接触灰雾的瞬间化作电子杂音。雾气退去后，留在原地的人形生物正用机械手指抓挠脸颊，剥落的皮肤下露出跳动的芯片。
“林...原...“电子合成音从身后传来。三个雾中人影从巷口走出，它们的关节反向扭曲，声带震动着父亲的嗓音：“把妹妹...还回来...“
林原转身狂奔，肺叶在灼痛中嘶鸣。地铁站口的涂鸦墙突然活动起来，无数个“09“符号如蚁群汇聚，组成林夕的巨型肖像。婴儿啼哭从隧道深处传来，混杂着老式电报机的咔嗒声。
在轨道尽头的手推车上，他发现了成捆的实验记录。泛黄的纸张记载着令人绝望的真相：
「林振南日记：
小夕的基因链在第九次迭代时崩溃，我们不得不用量子备份重构她的意识...」
「克隆体在第七天都会出现记忆反流，开始复述其他克隆体的经历...」
「雾潮是量子计算机排泄的意识残渣，唯有将核心程序植入活体才能遏制...」
手机突然炸响，林原接通瞬间听见妹妹的啜泣：“哥哥，我在地底实验室...“背景音里传来液压舱开启的嘶鸣。
倒计时归零的警报就在这时响彻全城。所有电子屏幕闪烁血红的“ERROR“，天际线上的灰雾凝聚成巨大的人脸——正是林夕熟睡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