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幼幼集成》为中医儿科专著,是汇集儿科诸家之说,并参以己见编撰而成。其无论是在儿科理论,还是在诊断治疗方面,都有独到发挥。特别是在惊风辟妄,以及痉病的治疗方面,独具卓见,既有补偏救弊之功,又有临床实用参考价值。其对万氏麻痘及小儿脉诊、指纹辨证等,都有重要的发挥。收方既有正方,又附有简便经验之方,颇为实用。故该书为儿科重要的临床参考书,颇值一读。

一、《幼幼集成》与作者

《幼幼集成》作者陈复正,生卒年不详,号飞霞,清代广东罗浮人。因幼禀多病,辄究心医药,稍长即事道家性命之学,遂医道兼修。乃瓢笠云游,以医道济人,无论绅衿巨卿,或至微至贱,皆随缘而治,救治者多,尤擅儿科。且于儿科独有卓见,力辟惊风之讹,反对滥用毒劣之药,主张火功为幼科第一要法。《幼幼集成》一书,乃为儿科辟妄救弊而作。陈氏因念惊风之说,在在讹传,遂将惊风之说,概为删订。取前代幼科诸家,参互考订,存其精要,辨其是非,“以搐字易惊字,概曰搐,将急惊、慢惊、慢脾三则,易为误搐、类搐、非搐,分门别类”,加以临证所得,附以经验之方;自禀赋胎元,火功烁艾,以及杂证麻痘,汤火疮疡,无不周备。汇为六卷,计数十万言,名为《幼幼集成》。“幼幼”者,“所以为慈”也,“集成”者,“幼幼全书”也。

本书共6卷。卷1主论幼儿养护、疾病诊断、治疗,论述了胎儿自母腹中起,一直到出生后各种养护方法,包括方药治疗及婴儿火功之法;叙述了小儿指纹、脉法、面部形色等四诊内容及小儿简切辨证;卷2重论“惊风辟妄”,指出世人妄以伤寒为惊风,以惊风之法治痉之误,并另立“误搐、类搐、非搐”之门以别之;卷3、卷4论小儿常见病如咳喘、诸疳、呕吐、黄疸及痘疹疮疡等病之证治、入方,复以经验简便方并外治法附于方后;卷5、卷6列“万氏痘麻”,取万氏歌赋,并详细删润,诠释发微。

二、主要学术思想及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幼幼集成》一书,宗《黄帝内经》(简称《内经》)《伤寒论》之旨,兼采诸家之长;虽集诸家之说,而洒脱不为所拘,故书中颇多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对儿科许多相沿成习的流弊,从理论到实践,予以辩驳和辟谬,故此书无论是在儿科理论,还是在临床上,都给了我们一些重要的启迪。

1.惊风辟妄

指出惊风妄名之弊,“举世儿科满口惊风,举世病家亦满口惊风”,“习俗相沿,竟成一惊风世界”,批判小儿八岁以前无伤寒之说,纠正世人妄以伤寒为惊风、以治惊风法治痉之误:时医不辨伤寒病痉与惊风的区别,无论外感内伤,一遇发热,概以惊风论治,致误者多,“不知小儿易于伤寒,惟伤寒为独多,而世之妄称惊风者,即此也”,“凡治小儿痉病,妄称惊风名色,轻用镇坠之药者,立杀其儿”,并引喻嘉言、程凤雏之言以发挥之,专“录诸家惊风论”辩驳之。

其惊风之误如下:①小儿腠理不密,易感寒邪,寒邪中人,必先入太阳之经,病则筋脉牵强拘急,妄用金石脑麝、开关镇坠之药,引邪深入脏腑,千中千死。一误也;②伤寒痉病中,小儿刚痉少,而柔痉多,柔痉汗多,医见汗多,便以慢惊为名,妄以参芪术附,闭塞腠理,热邪内闭。二误也。总之,小儿体脆神怯,不耐寒热,多成痉病,医家不治外淫之邪,轻投金石脑麝之药,千中千死。

而惊风致妄之由,乃“谬谓小儿之病,悉由惊而生风。误以伤寒无汗之表证为急惊;以伤风自汗解肌证为慢惊,以脾败胃伤竭绝之证为慢脾”。

为革除惊风妄名之弊,而以搐字易惊字,“新立误搐类搐非搐分门别证”:①误搐,“即伤寒病痉也”,“以柔痉列之首,刚痉次之,更详其致痉之由与治痉之方,总归于误搐条下”,即以仲景刚痉、柔痉列于此条。②类搐,“即幼科所云惊风余证者是也”,由迁延而致,“盖暑证疟痢,咳嗽丹毒,疮痘霍乱,客忤中恶”“迁延时日,其热愈甚”,“皆属于火之例相符”。③非搐,即“幼科之慢惊风、慢脾风者是也”。其说有补偏救弊之功,《珍藏医书类目》曰:“是书为辟俗名惊风之误,别其误搐、类搐、非搐三种,最为深切著明。”

其理论对于补偏救弊,指导儿科正确地临证辨病,有重要指导意义。

2.对伤寒病痉治法方药的发挥

发挥仲景伤寒病痉之义,以伤寒病痉,立为误搐条。误搐者,即由伤寒误治而致搐,“盖伤寒小儿最多,由医者治不如法,抑遏其表邪,莫能外解,故壮热不退,遂尔变为痉”。“要知此证由风寒湿所致,虽身有热,俱皆表邪”,故“剔出风寒二痉归于误搐条下,俾临证者,知为伤寒病痉,不致有开关镇治之害”,即将仲景柔痉、刚痉列入此条中。指出不论柔痉、刚痉,俱以开通疏解为主,反对妄用镇坠之药,闭邪内入。又所选之方,多发表疏解之品。如治柔痉之海藏桂枝葛根汤、海藏桂枝加川芎防风汤,治刚痉之《金匮》瓜蒌根桂枝汤、羚羊解散,治太阳兼阳明之海藏防风当归汤,又根据辨证的不同,有温经及养血之法,如治阴痉的海藏附子汤,及治小儿血虚病痉之当归四逆汤,丰富了小儿病痉的治法方药。

附“血虚寒袭太阳病痉案”,说明病痉者,又有血虚体弱之别。此案述一女五六岁,体极瘦削,忽颠倒反弓,眼目翻腾,见白而不见黑,自言见鬼,群医作惊风治,三日不效,医观“骨露筋浮,明系太阳少血”,则用当归四逆汤。一剂则黑睛现,连服三剂则安。以此说明妄称惊风之谬,而伤寒病痉,亦由太阳血虚致者。

总之,陈氏对痉病的治疗理论及方药,对于儿科的诊治确有现实指导意义。

3.指纹脉要,别具心法

(1)指纹:

突出了表里寒热虚实的指纹辨证,并附三关指纹图。其“浮沉分表里”“红紫辨寒热”“淡滞定虚实”的指纹辨证方法,对儿科指纹辨证有实际指导意义,“以上表里寒热虚实,凿凿有据,但能以临证时,认得此六字分明,胸中自有主宰”。

(2)脉法:

提出诊脉之要,《内经》以大小缓急四脉为准,而陈氏易以浮沉迟数,且以有力无力定虚实,作为辨脉之总纲,切为临床实用。

4.治法周备,推重火功

本书论述了儿科多种治法,除药物治疗外,尚有神火法、艾灸法、针锋砭法。指出火功为幼科第一要务,“夫婴儿全身灯火,诚幼科第一捷法,实有起死回生之功”。并以异授神火,绘图作歌,丰富了小儿治法。

5.幼儿麻痘,发挥独到

卷5、卷6专列“万氏痘麻”以述万密斋麻痘之义并有所发挥。“其论痘科,具有确见。”(《珍藏医书类目》)。

6.批评时弊,灵活变通

除对惊风之谬进行批驳外,还对儿科习见的一些说法及治法进行辩驳,如批评时人偏执“阳有余阴不足”之说,肆用寒凉而致伤脾败胃之时弊;反对用劫夺之方,毒劣之味,尤其反对开关镇坠之品,并举例说明妄用之危害。如尝见一富翁子,常多痰气,或时惊叫,其家人每遇发病,辄投抱龙丸之类镇坠之品,一投而愈,病家以为神丹,常发常投,及儿年长,则一无所知,凝然一痴物矣。此是过投镇坠之药致儿痴呆的一个病案,对于我们来说,无疑为医门之警戒。现代药理研究认为一些镇坠之药虽有镇惊安神之功,但对大脑有抑制作用。而这个病案对我们正确使用镇坠之品,确有借鉴作用。

另外,对小儿变蒸之说,亦不偏执。其理论对于补偏救弊,指导灵活临证,有一定参考价值。

7.理法方药,切中实用

于诸家之言,取其实用,去其浮辞,间有未妥者,则附以己见,并所经验者成全之,故不论其理论及方药,皆切中实用。

8.用方简切,切于临床

“自有正方,其未尽者,复以经验简方并外治法附于方后,内有起死回生之诀”。

总之,《幼幼集成》一书,集诸家之说而不拘执,辟时弊而切实用,其理论及方治,不论是对儿科理论,还是对临床,都有重要指导价值。

三、如何学习应用《幼幼集成》

《幼幼集成》一书,是汇集儿科诸家之说,并参以己见编撰而成,书中有前人之论说经验,亦有陈氏自己的独到发挥,且常有针砭之辞;况此书有论有方,有赋有图,且多按语及病案。鉴于以上特点,为了更好地掌握和学习这本书,须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1.取诸家之长,不执一端

陈氏论中提到的许多说法,如儿科常见的“阳有余阴不足说”“惊风说”“变蒸说”,及“反对毒劣说”等,具有一定针对性,是针对时医的偏执而发,我们当辨证地看待,不能一概摒除,特别是惊风一说,也是古人总结儿科特点而形成的病证理论,我们当辨惊风与痉之不同,以正确地指导临床。

2.结合经典,切于临床

陈氏书中对《内经》《伤寒论》等经典理论发挥较多,我们当结合《内经》《伤寒论》之经旨,并将其灵活地运用到儿科理论及临床中。如陈氏对仲景刚痉、柔痉的发挥,既切中经旨,又有所发挥,这对于我们是很好的启发。如何将《伤寒论》的理论运用到儿科当中,也是我们学习及临证所要思考的问题。

3.指纹脉法,所当细辨

陈氏对于小儿指纹,论述颇精,且以赋夹图的方式,便于理解与掌握,这部分歌赋可背诵。

4.正方简方,宜并参看

书中所载之方,既有正方,又有简便经验方,切于实用,在掌握正方的同时,亦不可忽视其简便之方。除了方药以外,治法亦如此,陈氏常附简易之法,观其法,有些的确简便易行,在方药不及之时,确可一试。如卷三,“神奇外治法九条”,常用简便易得的方药,如葱、麻油外摩治小儿发热,以生白矾、米粉贴足心引痰治小儿痰嗽,法简而无伤,皆切实用。故亦可参看。

5.参析病案,指导临证

书中所附医案较多,既有陈氏临证所治,又有他医病案,病案记载较为详细,这为我们正确地临证处方提供了很好的借鉴。所以病案部分应该细看,仔细分析其病因病机,失治误治的原因,或治疗精当之处,为临床提供很好的参照。

6.结合临证,学以致用

对于书中的许多理论及治法方药,要通过临证实践,变成自己的东西。《幼幼集成》一书,原不是单纯理论性的书,不但书中的理论,对我们有启发,且其许多治验,亦有益于临证实践。故在学习借鉴的过程中,要将古人有用的经验,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真正达到学以致用。

7.学习古人细心体察,精心护持之心,以幼幼之心,对待病儿

从书中的论说及医案的叙述中,处处体现陈氏于病证体微知著,于幼幼精心护持之心。如治一百晬嗽儿,时医泥守小儿百日之内不用参之说,虽儿虚极,犹未敢用,至病危殆,始延陈氏。陈以大参一枝、天圆五粒,蒸汤与服,因儿小不能多服,遂日夜抱持,昼夜不一释手,儿醒即灌,如此前后调理二十昼夜,用参竟至六两,儿终获救。此案充分体现了陈氏之匠心及慈幼之心,于临证当有启发。

整理者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