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嗒!滴滴滴嗒!”
一阵急促的小号声响起,宋荣从新兵营的通铺上翻身而起,迅速穿好衣服,第一个整理好自己的被服,来到营房外列队。
宋荣站立了足足半刻钟之后,所在十人队的仓丁们才慢慢腾腾的到齐,然后在哨声的催促下开始跑操。
而足足过了一刻钟,宋荣所在的都内其他队才慢慢到齐,让宋荣不禁有些蹙眉。
“第三队,列队速度最慢,罚跑二里!其余各队,照常跑操!”
都头周山宣布了今日受罚的十人队后,带着众人跑起了晨操。松松散散的晨操跑完跑,吃过早饭,便开始了一整天的训练。
而在这些训练之中,无论是是队列变化还是单兵格杀,亦或是全队的战术配合,宋荣依旧是训练最卖力,也是表现最为优秀的那一个。
全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宋荣才离开自己的营房,来到周山等人所在的营帐中,总结今日训练的得失。
“内务的检查还要继续,明日起内务整理不好的十人队也要跟着受罚。”
“代什长们的人选很重要,必须要选敢训人敢管人的,前几天选的那几个老好人不能要,得尽快换了。”
“鸳鸯阵的战术训练不能太复杂,得由浅及深,先让仓丁们把号令听懂,我建议推迟几天再进行战术训练。”
“弓手的数量太少了,老仓丁里面总共才二十几个弓手,得挑些好苗子往弓手的方向训练才行。”
“确实,鸳鸯阵一个小阵就得三个弓手,咱们至少得一百多个弓手才能够用。”
“这样战弓和箭矢的数量也太少了,同样得增加。”
几个都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意见,宋荣一条条记在本子上,在两天之后的休沐日回到家里,将需要修改的地方汇总成文字交给自家兄长,却碰巧遇到了来拜访的裘德禄和窦仲文。
“见过两位世伯。”
宋荣拱手行礼。
“几个月不见,二郎却变得沉稳不少,更像你哥哥了。”
“二郎如今已经十六,也到了说媒娶亲的年纪了,可有心仪之人?”
裘德禄和窦仲文两人笑呵呵的和宋荣打起了招呼。
这两人是代表时文彬来的。
今年发到阳谷县的科配任务是三千两百贯,时文彬想要借着济水决堤受灾的名头免上一些,然后将减免的钱粮截留在县衙之中,因此此便让和宋草交好的两人带了自己的一封书信来。
当然,时文彬担任知县多年,也知道自己没有白使唤宋草的道理,在给宋草的书信中又许诺一些好处。
而宋草面对时文彬的亲笔信和裘德禄、窦仲文两名说客,却也没有真的接下那些好处,而是卖了对方一个人情。
毕竟时文彬是多年的知县,升迁转任已是不远,且又曾经是自己的恩主,宋草若是真接了这些许诺的好处,反倒是显得有些不妥。
这也让裘德禄和窦仲文两人放心下来,更觉得自己面上有光。
“多谢世伯和世兄挂怀,在下年纪尚小,且等除了孝不迟。”
宋荣和见了礼,将自己带来的文书交给宋草,便以夜间需归营的理由和两人告辞回到营中。
“二郎何苦在仓丁内厮混?年纪尚小,去读两年书如何?若是州学不方便,县学这边绝无问题。”
裘德禄听闻宋草入了仓丁,顿时有些诧异。
以宋草眼下的能力,不敢说能将自己弟弟托举入太学,但至少州学和县学是没问题的,这样将来宋荣至少有个生员身份。
这样虽说做不了正堂官,但走走门路谋个八九品的幕职官不算什么太大难事,远比在仓丁这种不入流的厢军里面厮混要强得多。
“二郎不爱读经义,只爱读兵书,我想着让他在仓丁里面练练手,日后有机会了让他走武官一途。”
宋草不便给两人解释自己的打算,只得拿出理由遮掩。
三人说了一些话,王七前来禀报,说是酒席已经安排好,宋草又谦让两人入了席,几杯酒过后,聊起了宋草离开之后阳谷县的情况。
“县里如今不太平,西门家做的有些过了,夏粮还未收割,便四处拿着欠条强行收地,佃农欠账的更是卖儿卖女也还不上账,因此引得民怨沸腾,每天都有十几人死于械斗。”
裘德禄放下酒杯,叹了口气。
“一场水灾,有地的丢了地,没地的卖儿卖女还不上账干脆当流民去逃荒,全县三成人口受灾,以至于民生凋敝,就连和你相熟的那武大,如今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窦仲文也是一脸感慨之色。
他和裘德禄此次来莲花渡的路上,便看到济水两侧有不少逃荒的流民,许多人甚至走着走着就直接饿死在了路上,县内情况之坏由此可见一斑。
“县里面不出面管管吗?若是引起大的民乱,岂不坏了几位相公前程?”
宋草有些不解。
“知县相公已经亲自出面和西门望谈过了,但西门望直接挑明了要将这些土地献给房仓台,给自家长子换个前程,因此并不听劝,时相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科配和买,秋后赋税,皆须西门家带头配合,不好太过得罪。”
窦仲文解释道。
“两位还是要劝上知县一劝,这样下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万一真的引发民乱,几位相公也难免担责,若是需要义仓配合县里放粮赈灾,请时相公尽管言语,宋某必定全力配合。”
宋草口中说着让两人回去劝时文彬,但心中却想着自己抽空回一趟郓州,设法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给房安国,看看能不能走通上层路线来解决此事。
“多谢专知好意,我二人一定将此话告知时相公。”
裘德禄闻言,面带感激之色开口道。
“对了,若是武大真的炊饼生意做不成,二位叔伯不妨帮我带句话给他,让他到我这里来,我从新建的集镇上为他寻个铺子,这里往来商贾、力工、脚夫不下数千,却比在阳谷县城里强上许多。”
宋草想起二人方才提起的武大郎生意不佳,开口道。
穿越到如今已是半年,宋草还没见到那位武松便离开了阳谷县,因此想着将武大弄到身边来,万一真的武松找来,自己也方便招揽。
“贤侄果然是个热心肠的,我见了武大,定然将此话带到。”
裘德禄开口应下此事。
几人聊了阵天,因裘德禄和窦仲文两人年纪大了,喝不太多酒,因此宴饮很快结束,几人各自歇息,翌日清晨宋草亲自送裘德禄和窦仲文上了返程的官船。
送走两人之后,宋草花了两天时间将各县科配的事情处理完,将房安国上半年应得的油水算好,准备回郓州城去找房安国送礼兼说西门家的事情,刚登上船,却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专知,有流民集体冲卡。”
财曹曹首刘德让指着阳谷县哨卡的方向说道。
宋草闻言抬眼望去,只见阳谷县哨卡的方向上,不下数百流民将哨卡几十名乡兵围的水泄不通,而在他们一侧,更多的流民蜂拥挤到渡口,将看守渡船的乡兵赶跑,跳上了渡船,准备从此处逃离阳谷。
哨卡处引发的动乱引起了渡口对岸禁军营地的注意力,宋草远远看到不下几十名弓手身负长弓,于岸边列阵,箭头瞄准的方向,正是那些抢船的流民。
“周青,立刻通知仓丁,让他们抓紧出动,把那些流民全部押到仓场中来!”
危机关头,宋草顾不得其他,先是让周青下船通知仓丁们出动,随后又让自己所乘的官船调头,行驶到渡口对岸的禁军营地码头后,宋草亲自登岸,找到曹徽,让对方不要下令放箭。
“专知何故如此心软,万一流民冲入船厂,某却担不起责任。”
曹徽有些不解。
“某出身阳谷,这些人之中不少是某的乡谊,请指挥高抬贵手,某已令仓丁出动,稍后便可平息此事。”
宋草只得再次开口,曹徽见宋草如此坚持,也只得点了点头。
曹徽答应之后,宋草拱手相谢后转身回望对岸,此时仓丁们已经出动,将这些流民围住并控制了局面,总算松了口气。
晚间,这些被围住的流民陆续被押到了仓丁们的营地之中,只有少数人侥幸乘船逃脱,宋草辞别曹徽,回到仓场中。
在仓场下了船,宋草先让人给这些流民们准备了些饭食,然后让周青将王七和周寻两人喊到了自己身前。
“你们两个人看看流民中有没有认识的,探听下谁组织的冲卡夺船,以及他们准备逃去哪里。”
宋草阴沉着脸给两人安排了任务。
这场流民潮爆发的太过突然,流民们分工也太过明确,让宋草感觉背后就像有人在操控一样。
虽然一时间不知道这事的根源是什么,但宋草的直觉告诉他,这事绝不简单。
周寻和王七两人领了宋草的命令,在流民之中转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几个认识的人,带回了一个让宋草有些吃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