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格尔的树叶:托尔金奇幻故事集
- (英)J.R.R.托尔金
- 4字
- 2025-03-06 17:22:17
罗弗兰登
第一章
从前有一只小狗叫罗弗。他个子小小的,年纪很小,否则他会聪明得多。有一天,阳光灿烂,他乐颠颠地在花园里玩一个黄色的球,要是他没玩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并不是每一个穿着破烂裤子的老人都是坏人,有些是捡破烂的,他们也养小狗;有些是园丁;还有些是巫师,这样的巫师非常少,他们在假期里四处游荡,想找点儿事做。而现在出现在我们这个故事里的老头就是这样一个巫师。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旧外套,嘴里叼着一只旧烟斗,头上戴着一顶绿色的旧帽子,沿着花园里的小路溜达了过来。要不是罗弗只顾着对球狂叫,他说不定能注意到那人的绿帽子后面插着一根蓝色的羽毛,那么,他就会怀疑这个人是个巫师,其他聪明的小狗都能做到这一点。可惜他根本就没看到那根羽毛。
老人弯腰捡起了球,他想把它变成一个橘子,甚至一块骨头或一块肉,好给罗弗吃。就在这个时候,罗弗发出了低沉的咆哮,说道:
“放下!”他甚至都没说“请”。
老头是个巫师,自然听得懂狗的语言,他回答道:
“安静,傻瓜!”他也没说“请”。
说罢,为了逗小狗玩,他把球放进口袋里,转身便要走。我很遗憾地说,罗弗一下子就咬住了他的裤子,还撕下了一大块布料。也许他还咬掉了巫师的一块肉。总之,老人突然转过身来,那样子气极了,大声喊道:
“白痴!去当个玩具吧!”
他话音刚落,最奇怪的事就发生了。这一刻,罗弗还是一条小狗,可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变小了很多。草叶似乎高得吓人,在他的头顶上方晃来晃去。在很远之处,就像太阳从树林里升起一样,他透过草叶的间隙看见了那个巨大的黄球,正是巫师把它扔在了那里。老人走出去后,他听到大门咔嗒一声关上了,但他看不见老人。他张开嘴叫了两声,但他的声音太微弱了,一般人压根儿听不见。就算有条狗在,也注意不到。
罗弗变得太小了,我敢肯定,要是当时有只猫经过,一定会以为罗弗是一只老鼠,正好拿来填饱肚子。廷克准会这么做。廷克是一只大黑猫,也住在这个家里。
罗弗一想到廷克,就吓得魂儿都飞了。但是,猫的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了。他周围的花园突然消失了,罗弗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却不清楚自己被吹去了哪里。等风停了,他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中,靠着许多坚硬的东西躺着。凭感觉,他是躺在一个闷热的箱子里,他在里面躺了好长一段时间,很不舒服。他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但最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起初,他以为这是因为周围的东西太挤了,但后来他才弄清楚,在白天,他几乎不能动,每次动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而且只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只有在午夜过后,他才能走路、摇尾巴,但身体还是有点儿僵硬。他居然变成了一个玩具。就因为他对那个巫师有点儿没礼貌,现在他不得不整天坐得笔直,摆出乞求的姿势。他就这样被定住了。
在黑暗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他又试着大声叫,盼着能有人听见。他还想去咬箱子里的其他东西,咬那些愚蠢的小玩具动物。那些都是真正的玩具,用木头或铅做成,不是像罗弗这样被施了魔法的真狗。可惜这并没有任何帮助,他既叫不出来,也不能张嘴咬。
突然有人走过来打开了箱盖,光线顿时倾泻了进来。
“今天早上我们最好在橱窗里放几个这样的动物玩具,哈利。”一个声音说,接着一只手伸进了箱子。“怎么会有这个?”那声音说,同时,那只手抓住了罗弗,“我不记得以前见过这个。我敢肯定,三便士玩具箱里可没有这种东西。你见过这么真的玩具吗?看看这皮毛,再看看这双眼睛!”
“那就标价六便士。”哈利说,“放在橱窗的前面好了!”
整个上午和下午,可怜的小罗弗都顶着烈日,在窗前一直坐到吃茶点的时间。在这期间,他只能坐着,摆出一副乞求的姿势,不过他内心深处已经怒意翻涌了。
“一旦有人想买下我,我就逃。”他对其他玩具说,“我可是真狗,不是玩具,也绝不会当玩具!但我又希望有人能快点儿来买下我。我讨厌这家店,这么挤在橱窗里,连动都动不了。”
“你为什么要动呢?”其他玩具问,“我们就不动。站着不动,什么都不想,多舒服啊!休息得越久,就活得越久。所以你还是闭嘴吧!你叭叭地说个不停,吵得我们都睡不着了,我们当中有的最后会沦落到简陋的育儿室里,到时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他们不再言语,所以可怜的罗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难过极了,又后悔得紧,早知道当初就不咬巫师的裤子了。
至于是不是巫师派了一个女人把小狗从店里买走,我就说不清了。总之,就在罗弗难过到了极点的时候,这个女人提着一个购物篮走进了商店。她看到了橱窗里的罗弗,心想这只小狗真可爱,可以送给她的儿子。她有三个儿子,其中一个特别喜欢小狗,尤其是黑白相间的小狗。于是她买下了罗弗,把他用纸包起来,挨着她买的茶点放在篮子里。
罗弗扭啊扭,很快就把脑袋从纸里挤了出来。他闻到了蛋糕的香气,却怎么也够不到蛋糕。就在纸袋中间,他发出了小玩具般的咆哮。只有虾们听到了,他们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讲了自己所有的遭遇,希望他们会为他感到难过,可他们只是说:
“你想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被煮熟?你被煮过吗?”
“没有!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来没有被煮过。”罗弗说,“不过倒是有人给我洗过澡,那滋味很不好受。不过,依我看,煮熟就煮熟,总比中了魔法强。”
“那么你肯定没有被煮过。”他们回答道,“你什么也不清楚。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糟糕的事。想到这件事,我们就气得浑身通红。”
罗弗不喜欢虾,便说:“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把你们吃掉的,我却还得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在那之后,虾们再也没有对他说什么,他只好躺在那里,猜想买他的是什么样的人。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他被带到了一所房子里,篮子被放在桌上,里面所有的袋子都被拿了出去。虾被拿到了食品柜,罗弗则被直接交给了那个最喜欢小狗的小男孩,小男孩把他带进了育儿室,和他说话。
如果不是因为太生气而听不进小男孩说的话,那么罗弗应该会很喜欢他。小男孩用自己能说的最好的狗语(他很擅长)朝他叫,但罗弗从来没有试着回应。他一直在想自己说过的话,那就是只要有人把他买走,他就立即逃跑,可惜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办到。他只能一直坐直身体,摆出乞求的姿势,而小男孩则轻轻地拍着他,推着他在桌上和地板上来回移动。
终于到了晚上,小男孩上床睡觉了。罗弗被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摆出乞求的姿势,就这样一直待到天色变得墨黑。百叶窗被放了下来,但在外面,月亮从海里升起来了,月光在水面上形成了一条银色的小路,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去往世界的边缘和更远的地方。这一家的父亲、母亲和三个小男孩住在海边的一所白房子里,房子正对着一望无际的滚滚波涛。
等小男孩们都睡着了,罗弗赶紧伸展了一下疲惫僵硬的腿,还轻轻地吠叫了一声,可除了挂在上方角落里的一只邪恶的蜘蛛,谁也没听到。罗弗从椅子上跳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了地毯上。他就这么一路跑出了房间,冲下楼梯,满屋子跑个不停。
他很高兴自己又能活动了,又变回了一只可能还有生命的真狗,在晚上能跑能跳,比大多数玩具都灵活得多,可他却发现四处走动太难,也太危险了。他现在个头太小,下楼梯简直就跟从城墙上往下跳差不多,再上楼更要费很大力气,能把他累死。但他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他发现所有的门都关着,当然还上了锁,连裂缝或洞都没有,他休想爬出去。就这样,可怜的罗弗那天晚上是跑不掉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人们看到一只非常疲倦的小狗直直地坐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乞求的姿势,与之前人们留他所在的位置一模一样。
天气好的时候,两个年纪大一点儿的男孩常常在起床后,去沙滩上疯跑一会儿,才回来吃早饭。那天早上,他们一觉醒来便拉开了百叶窗,只见太阳从海面升腾而起,红彤彤的,周围还飘着朵朵白云,好像太阳刚洗了个冷水澡,正在用毛巾擦干身子。他们麻利地起床穿好衣服,下了山崖去海岸散步。罗弗也去了。
这家的二儿子(罗弗的小主人)刚要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了罗弗。他刚才穿衣服时顺手把罗弗放在了五斗橱上,此时他还在那里。“他在求情,也想要出去!”他说着,把罗弗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可罗弗并没有乞求出去,当然也不想被人揣在裤兜里出去。他想休息一下,准备夜里再次行动。他觉得这次他也许可以找到路逃出去,一直流浪,最终一定可以回到家,回到他的花园,再在草坪上玩黄球。他有一个想法,只要他能回到草坪上,一切就会好起来:到时候魔法也许就会失效,又或者,他自己能醒过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所以,当小男孩们沿着小径走下山崖,在沙滩上飞奔时,他试图在口袋里吠叫,又是挣扎,又是扭动。他在暗处,谁也看不见他,他却只能移动一点点。但他还是做了他所能做到的一切,运气也站在了他这边。口袋里有一块手绢,皱巴巴地团在一起,所以罗弗并没有陷入口袋深处。就这样,由于他一直在扭动,再加上主人一直在狂奔,不久后,他成功地将鼻子探出口袋,嗅了嗅四周。
不管是闻到的气味,还是看到的景象,都令他大吃一惊。他以前没有见过大海,也没有闻到过大海的味道。他出生的那个村庄离大海很远,海洋的气味根本飘不过去。
正当他探出身子时,一只灰白色的大鸟突然从孩子们的头顶掠过,发出的声音活像一只长了翅膀的大猫。罗弗吓了一跳,登时就从口袋里掉到了柔软的沙滩上,但没人听到他掉了出来。那只大鸟盘旋了一会儿便飞走了,根本没有注意到罗弗发出的那么轻的叫声,小男孩们在沙滩上走啊走啊,也压根儿没有想到他。
起初罗弗还有些得意。
“我逃掉了!我逃掉了!”他叫道,可这种玩具般的吠叫声只有其他玩具能听到,而附近并没有玩具在听。他翻了个身,躺在干净干燥的沙滩上,在星光下晾了一整夜的沙子仍然非常凉爽。
但是,小男孩们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注意到他,就这样,他被独自丢在了空荡荡的海岸上,这下子他可高兴不起来了。海岸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有大群的海鸥在飞来飞去。除了它们的爪子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外,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小男孩的脚印了。那天早上,他们去的是海滩上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以前也没去过几次。那里确实人迹罕至。因为尽管在灰色山崖下方的那个小海湾里,沙滩是金黄色的,非常干净,鹅卵石白白的,蔚蓝的海面上泛着银色的泡沫,但除了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整个地方都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氛围,人们说有奇怪的东西会去那里,有时还是在下午。到了晚上,这个地方到处都是男男女女的人鱼,更不用说那些小海妖了,他们骑着小海马,抓着绿海藻做成的缰绳,一直来到悬崖边,他们上岸后,会把海马留在水边的泡沫里。
小海湾之所以透着怪异,原因很简单:最古老的沙法师住在那里,用海中居民那一张口就喷水的语言说来,他们管这些沙法师叫“普萨玛提斯特斯”。小海湾里的沙法师名叫普萨玛索斯·普萨玛提德斯,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其实就连他说自己的名字时要把音发准,也很费劲。他是个聪明的老人,各种各样的怪咖都来找他。他也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虽然表面看来脾气暴躁,但为人非常和善(前提是对方也是好人)。每次他举办午夜派对,人鱼族常常都会对他的笑话念念不忘,要笑上好几个礼拜。但要在白天找到他并不容易。阳光灿烂的时候,他喜欢把自己埋在温暖的沙子下面,只把长耳朵的耳朵尖露在外面。即使他的两只耳朵都露出来,大多数像你我这样的人也只会把他们当作树枝。
老普萨玛索斯很有可能对罗弗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当然认识那个给罗弗施魔法的老巫师。毕竟魔法师和巫师统共没有几个,还住得很远。他们互相了解,也密切注视着彼此的一举一动,在私下里并不总是好朋友。不管怎么说,此时,罗弗正躺在松软的沙滩上,不光觉得非常孤独,还感觉到周遭弥漫着古怪的氛围,而普萨玛索斯就在那里,罗弗却没有看到他。原来,他正从美人鱼昨晚盖在他身上的一堆沙子下面窥视着罗弗。
但沙法师什么也没说。罗弗也一言不发。早餐时间过去了,太阳升到了高处,天气热了起来。罗弗望着大海,听声音,感觉大海很凉爽。接着,他吓得一激灵。起初,他以为是沙子进了眼睛,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海水越来越近,吞没了越来越多的沙滩。海浪越来越大,泡沫也多了起来。
是涨潮了,而罗弗还躺在高水位线下方,但他对此一无所知。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越来越害怕,想象着飞溅的海浪直冲到悬崖上,把他卷进白沫四溅的大海(比冒着肥皂泡的浴缸可怕得多了),可他还是只能摆出那副乞求的姿势,什么也做不了。
他确实可能陷入这种险境,但事实上,这并没有发生。我敢说,这事跟普萨玛索斯有关。我想,是因为距离另一个魔法师的住所太近,导致给罗弗施咒的巫师的咒语在那个奇怪的小海湾里变得不太好使了。就这样,随着海水逐渐逼近,罗弗被吓得魂不附体,使出浑身的力气想从沙滩上滚开一点儿,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的大小没有改变,却不再是玩具了。现在仍是白天,他的腿却非常灵活,能走得非常快。他不再需要乞求,可以在比较硬的沙滩上飞奔。他还能叫,不过发出来的不是玩具般的叫声,而是与他作为一只宠物狗的身材相适应的、真正的尖厉叫声。他高兴极了,发出的叫声那么响亮,如果你也在场,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叫声,既清晰又好像非常遥远,就像一只牧羊犬在山上随风飘动的回声。
这时,沙法师突然从沙中探出头来。他长得奇丑无比,身材高大得如同一条大狗。但在罗弗看来,这位魔法师面目狰狞,活像个妖怪。罗弗立刻停止吠叫,坐了下来。
“小狗,你在吵什么?”普萨玛索斯说,“我睡得正香呢!”
事实上,他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睡觉了,除非能碰到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比如美人鱼(在他的邀请下)在海湾里跳舞。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会从沙子里出来,坐在一块石头上欣赏那些有意思的场面。美人鱼在水中确实非常优雅,但在普萨玛索斯眼里,她们甩着尾巴在岸上跳舞的样子很是滑稽。
“我睡得正香呢!”见罗弗没有回答,他又说了一遍。罗弗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抱歉地摇了摇尾巴。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我是普萨玛索斯·普萨玛提德斯,所有普萨玛提斯特斯的首领!”他非常自豪地说了好几次,把每个字都念了出来,每说一个“普”字,鼻子里都会喷出一团沙子。
罗弗差点儿被他喷出的沙子埋起来,他坐在那里,看样子吓坏了,又很不开心,这使得沙法师很同情他。就这样,他突然敛去了凶狠的表情,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条小狗真有趣,小狗!我真不记得曾见过你这样小的狗,小狗!”
说罢,他又笑了,笑完神情又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最近有没有和巫师吵过架?”他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他闭上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则露出了极为友好的眼神,仿佛他什么都知道,于是罗弗把自己的遭遇全都告诉了他。其实可能没这个必要,毕竟我告诉过你们,普萨玛索斯很可能事先就知道了。尽管如此,罗弗还是感觉好多了,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很懂他的处境,而且比玩具聪明得多。
“那么真是个巫师了。”罗弗讲完故事后,法师说,“听你的描述,我估摸这个人就是老阿尔塔薛西斯。他是从波斯来的。有一天他迷了路,就像最好的巫师有时也会迷路一样(除非他们像我一样总是待在家里),他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人给他指了一条去海岸的路。从那以后,除了假日,他一直住在那个地方。他们说,对于一个老人而言,他摘起李子来可谓身手敏捷,毕竟他就快两千岁了。他还非常喜欢苹果酒。但这无关紧要。”普萨玛索斯的意思是自己跑题了,“关键在于,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罗弗说。
“那你想回家吗?恐怕我不能把你恢复到原本的大小,至少事先必须征得阿尔塔薛西斯的同意,现在我可不想与他撕破脸。但我想我可以冒险送你回家。毕竟,只要阿尔塔薛西斯愿意,他随时都可以送你回来。当然,如果他真生气的话,下次很可能把你送到比玩具店更糟糕的地方去。”
罗弗听他这么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于是他大胆地说,他这么小,就算回了家,除了猫咪廷克,谁也认不出他来。而就他目前的状态,他可不太愿意被廷克认出来。
“好吧!”普萨玛索斯说,“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了。与此同时,既然你变回了真狗,那你想吃点儿什么吗?”
罗弗还没来得及说“是的,拜托了!是的!拜托了!”,面前的沙滩上就出现了一个小盘子,里面装着面包和肉汁,两根大小正合适的小骨头,还有一小碗水,上面用蓝色的小字写着“给小狗喝”。他吃饱喝足,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谢谢!”
这句“谢谢”是他突然想起要加上的,因为巫师这类人似乎都比较敏感,动不动就生气。普萨玛索斯只是微微一笑。于是罗弗躺在滚烫的沙滩上睡着了,他梦见了骨头,梦见自己追着很多只猫爬上了李子树,却看到他们变成了戴着绿帽子的巫师,用西葫芦一样大的李子丢他。微风徐徐,卷着沙子,几乎盖住了他的脑袋。
就这样,尽管第二天男孩一发现罗弗丢了,便和哥哥专门去海湾找他,却一无所获。这次是父亲陪他们一起去的。他们找了许久,后来太阳开始西斜,茶点时间到了,父亲便带着儿子们回了家,他不想继续停留,毕竟他很清楚这个地方发生过太多的怪事。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男孩只能玩一只普通的三便士玩具狗(从同一家商店买来的)。“乞求小狗”虽然只陪了他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
然而,此刻,你可以想象他坐在那里吃着茶点,身边并没有玩具狗陪伴,心里难过极了。而在遥远的内陆,一个老妇人正在写寻狗启事。在罗弗还是一只正常大小的普通小狗时,她一直养着他,并对他宠爱有加。她是这么写的:“通体雪白,耳朵是黑的。叫他的名字‘罗弗’,他会回应。”而在同一时间,罗弗独自在沙滩上睡着了,普萨玛索斯在旁边也进入了梦乡,两只短短的手臂交叉放在肥肥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