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李怡站在局长办公室的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恐吓信的边缘。

纸张很普通，字迹是打印的，内容简短却透着股阴冷的威胁——

「立即停止扩建新校园，否则后果自负！你不希望你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吧？」

他抬头看向丁剑。老局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挺得笔直，右腿却微微偏向一侧——那是当年出警受伤留下的习惯性姿势。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衬得他眼角的疤痕更加深刻。

“董校长夫人很紧张？”李怡问。

丁剑的食指敲了敲桌面，节奏像在叩击某种密码：

“她坚持认为这不是恶作剧。”

“为什么？”

“因为信是夹在她女儿的作业本里送到的。”

丁剑的眼神陡然锐利，“而那天，她女儿根本没去上学。”

李怡的指尖顿了一下。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挂钟的秒针走动声。

“三个失踪女生，”

李怡缓缓开口，“洁雯、耿菲菲、马莉——她们和这个扩建工程有什么关系？”

丁剑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档案，推到他面前：“她们都是‘反对扩建联盟’的成员。”

档案第一页贴着三个女孩的照片，笑容明媚，底下却盖着鲜红的“失踪”印章。李怡的视线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邱若男的名字赫然写在关联人一栏。

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

“董校长中标的那家建筑公司，”丁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注册资金只有竞争对手的十分之一。”

李怡合上档案，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您是想让我查贪污，还是查绑架？”

丁剑笑了，那笑容让他脸上的疤痕扭曲起来：“我让你查真相。”

女子学院的铁栅栏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李怡站在校门口，眯眼打量着哥特式的尖顶建筑——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像座精心打理的墓地。

“学长！”

沈冰小跑着追上来，脸颊因为急促的呼吸微微泛红，“董校长的办公室在行政楼三楼，但他现在正在礼堂参加毕业典礼彩排。”

李怡没动。他的目光扫过校园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又落在远处施工围挡上“青建集团”的logo上。

“沈冰。”

他突然开口，“你上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

沈冰愣了一下：

“两周前？来采访她们的文学社……”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邱若男就是那天之后失踪的。”

李怡的嘴角绷紧了。

他迈步走向行政楼，皮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冰小跑着跟上，忍不住压低声音：“学长，你觉得恐吓信真的和失踪案有关？”

“不知道。”

李怡的脚步没停，

“但董校长夫人害怕的不是信，是送信的人知道她女儿那天的行踪。”

沈冰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的意思是……她被监视了？”

李怡低头看了眼她发白的指节，轻轻抽回手臂：

“我的意思是，这个学校里有人撒谎。”

礼堂的管风琴声隐约传来，庄严而压抑。

董校长的办公室弥漫着雪茄和檀香混合的气味。

他坐在真皮转椅里，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在评估两件待售的商品。

“侦探，我真的认为这只是学生的恶作剧。”

他的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一枚翡翠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幽绿的光，“新校区建设难免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李怡的目光扫过书架上昂贵的紫砂壶藏品：“比如那三家竞标失败的公司？”

董校长的笑容僵了一瞬：“商业竞争而已。”

“洁雯、耿菲菲、马莉，”

李怡缓缓念出三个名字，“她们反对扩建的理由是什么？”

“年轻人都有些……理想主义。”

董校长摘下眼镜擦拭，“认为新校区会破坏后山的生态。”

沈冰突然插话：“可规划图上新校区离后山至少有五百米！”

办公室骤然安静。

董校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李怡脸上：

“侦探，你到底想查什么？”

李怡向前倾身，影子笼罩了半个办公桌：

“查为什么有人宁愿寄恐吓信，也不敢公开反对您。”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枝头，发出刺耳的啼叫。

黄昏的监控室里，李怡反复播放着董校长女儿失踪当天的录像。

“停！”

他突然按住暂停键。屏幕定格在一个穿保洁制服的男人身上——他推着垃圾车走向行政楼，帽檐压得很低。

沈冰凑近屏幕：“这人有什么问题？”

“垃圾车是空的。”李怡放大画面，“而且他走路的姿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中的“保洁员”突然抬头看了眼摄像头，那张脸分明是——

“青建集团的保安主任！”

沈冰倒吸一口冷气，“上周我们排查时见过他！”

李怡已经抓起外套冲出门去。

“学长！你去哪？”

“后山。”

李怡的声音混着脚步声传来，“如果我是凶手，绝不会把证据留在有监控的地方。”

沈冰追出去时，最后一缕阳光正被乌云吞噬。

远处，新校区的挖掘机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沉默地等待着黑夜降临。

雨水顺着李怡的衣领灌进后背，冰冷刺骨。

他蹲在后山松软的泥土上，手指拨开潮湿的落叶，露出下面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布料——一件沾满泥浆的保洁制服。

“学长！”

沈冰撑着伞追上来，手电筒的光在雨幕中摇晃，“发现什么了？”

李怡没说话，只是用证物袋小心地装起制服袖口的一片暗红色污渍。

血迹已经氧化发黑，但在强光照射下，仍能看出喷溅状的痕迹。

“这是……”

沈冰的呼吸急促起来。

“抛尸时蹭上的。”

李怡站起身，视线扫过周围被翻动过的土壤，“凶手穿着这身衣服运走了什么。”

远处，一道闪电劈开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后山。

李怡的瞳孔骤然收缩——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一棵老槐树的树干上，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Q R W

邱若男的名字缩写。

凌晨两点，警局证物室的灯光惨白。

李怡用镊子夹起董校长的翡翠扳指，在放大镜下仔细观察。

玉石内侧果然刻着一行微小的数字：20190415——青建集团中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