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同天幕破裂,倾泻而下,无情地拍打着蓝氏大厦那光滑如镜的玻璃幕墙。在这片雨幕之中,邱梓站在大厦前,抬头仰望那高耸入云的建筑,仿佛要刺破天际。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悄无声息地滚进她的衣领,带来一丝寒意。
她紧抱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份病危通知,这是她父亲生命的最后通牒。电梯的镜面映照出她那湿透的白棉裙,裙摆紧贴着身体,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在暴雨中被打折的玉兰花,脆弱而无助。
“邱小姐,请进。”一位秘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的机械义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邱梓踏入顶楼,差点被一股浓郁的香气所绊倒。那是蓝茉莉的香气,混合着某种焚烧的苦味,在她的鼻腔中爆发出一种辛辣的甜。
三百平米的办公室里竟然没有主灯,只有无数悬浮的烛台在空中飘浮,幽蓝的火苗轻轻舔舐着飘落的花瓣。邱梓的帆布鞋陷进了柔软的波斯地毯,不经意间碾碎了一朵完整的蓝茉莉。当花汁渗入纤维时,她突然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话:“见到眉间有朱砂的男人,要逃。”
“嗒。”一声金属的叩击声从黑暗深处传来,猩红的光点忽明忽暗,勾勒出一个男人夹着香烟的指节。邱梓看着烟雾爬上他腕间的翡翠念珠,它们在他的绷紧的小臂肌肉上盘旋,如同一条青蛇。
“五年零七个月。”一个低哑的嗓音割开了凝滞的空气,香烟灰簌簌地落在水晶烟缸里,“匿名送花人终于敢见光了?”
烛火突然大盛,邱梓的呼吸凝在了喉间。男人从阴影中站起身来,悬浮的烛台竟如群星坠地,在他身后拖出细长的鬼影。蓝茉莉在他指尖簌簌成灰,露出了那张被媒体称作“恶鬼修罗”的脸。
眉骨处的朱砂痣如同滴血的泪珠,鼻梁在右颊投下匕首般的阴影。本该是暴戾的轮廓,却被左耳垂的珍珠耳钉柔化成了神龛里的悲悯相。邱梓注意到他的衬衫纽扣全敞着,露出锁骨间悬着的鎏金铃铛——与她腕间那串红绳铃铛,分明是同一款。
“两千万换什么?”他碾碎了香烟,火星溅在袖口的紫藤刺绣上,“你的眼泪?还是……”他的皮鞋踩碎了满地的花瓣,暗纹西装下肌肉起伏如猎豹,“这身浸透雨水的骨头?”
邱梓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了冰冷的青铜摆件。那是尊断臂的维纳斯,裂纹里渗出暗红的锈迹。“我需要您签署……。”她抽出文件,水渍在纸张上晕开了父亲的心电图,“云上花坊可以抵押……”
轻笑声打断了她。蓝默沉突然扯松了领带,黑丝绸掠过她的手背:“蓝家不缺花匠,缺的是个能镇得住祖宅煞气的……”他俯身时,领口滑出了雪松混着血锈的气息,“冲喜新娘。”
烛火骤然暗了下去。
邱梓的脊背贴上了维纳斯冰冷的胸脯,牛皮纸袋被抽走时发出了裂帛声。蓝默沉就着烛光翻阅着病危通知,侧脸被光影雕琢成了中世纪的斩首斧。“真可怜。”他对着CT片轻笑,喉结上的旧疤随之起伏,“你父亲的心脏,像朵开败的蓝茉莉。”
“不许笑!”邱梓挥出的手被他擒住,腕骨几乎要被捏碎。疼痛让她看清了他瞳孔里浮动的金环,像困在琥珀里的蜂群。
“这就对了。”蓝默沉舔去了她虎口渗出的血珠,喉结滚动出餍足的叹息,“带刺的花,才配种在蓝家的坟头。”他甩出了婚契,羊皮纸在烛火中浮现出血字“[朔月之夜需以血饲藤]”。
惊雷炸响的刹那,邱梓在落地窗的倒影里看见了骇人的景象——蓝默沉脚边的灰烬重新绽放成了蓝茉莉,花蕊里钻出了细小的白骨手指。
“签不签?”他指尖划过了她颈后的玫瑰胎记,激起了一阵战栗,“或者我该告诉你,你母亲二十年前也签过同样的……”
警报声撕裂了空气。蓝默沉突然将她按倒在地,子弹擦着她的发梢嵌入了维纳斯雕像。邱梓在硝烟中看见了他瞳孔完全化作了金色,西装后摆被气浪掀开时,露出了后腰狰狞的鞭痕——那伤口竟在快速愈合。
“抱紧。”他扯下了领带缠住了她的眼睛,檀香混着血腥气灌满了鼻腔。邱梓在失重感中听见了骨骼错位的闷响,等领带滑落时,蓝默沉的右手已化作了森森白骨,正从杀手胸腔抽出跳动的心脏。
“怕吗?”他将心脏抛向了烛台,火焰暴起了三米高。沾血的手骨抚上了她的脸颊,在肌肤上留下了湿黏的触感,“现在逃还来得及。”
邱梓咬破了舌尖,在婚契上按下了血指印:“我要你预付一千万。”
蓝默沉的笑声混着枪声在耳畔炸开。他撕开了染血的衬衫裹住了她小腿的擦伤,腹肌上的陈旧弹孔随着呼吸明灭:“成交,我的……荆棘鸟。”
电梯急坠的瞬间,邱梓在金属倒影里看清了真相——蓝默沉的白骨右手攥着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朵跳动的蓝茉莉。花心深处,困着她母亲微笑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