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青血
林寒是被浓烟呛醒的。
他睁开眼时，房梁正在头顶熊熊燃烧。瓦片碎裂的声音混着此起彼伏的惨叫，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血腥味。这是...青石村？
“寒哥！“
木门被猛地撞开，少女跌跌撞撞扑进来。苏璃雪素白的衣裙沾满泥污，发间别着的木簪歪斜欲坠。她一把攥住林寒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
“快走！后山的青石洞...“
话音未落，整面土墙轰然坍塌。林寒下意识将少女护在身下，碎石擦着脊背划过，火辣辣地疼。透过漫天烟尘，他看见天际悬着十几道身影——有人脚踏飞剑，有人凌空虚度，宽袍大袖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交出太初玉珏！“
雷鸣般的喝声震得耳膜生疼。林寒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后山捡到的那块青玉，当时只觉得触手生温，此刻却在怀中烫得惊人。
苏璃雪突然闷哼一声，周身泛起淡淡清光。少女眉心的朱砂痣殷红欲滴，发丝无风自动。林寒惊觉自己怀中的青玉正在与她共鸣，无数金色符文在两人之间流转。
“九窍玲珑体！“空中传来惊呼，“此女我要了！“
一道青光直劈而下，林寒抱着苏璃雪翻滚躲开。原本站立之处炸开三丈深坑，飞溅的土石在他脸上划出血痕。怀中的青玉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林寒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幽暗洞穴。
“这是...青石洞？“
苏璃雪蜷缩在他怀里，周身萦绕着月华般的清辉。少女睫毛轻颤，眉心朱砂愈发鲜艳，仿佛要渗出血来。林寒摸向胸口，青玉竟已消失不见，只在心口处留下一道莲花状的金纹。
洞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山体都在颤动。林寒透过石缝望去，只见夜空被各色法宝映得如同白昼。一柄百丈长的冰晶巨剑斩落，远处村落瞬间化作冰雕；黑雾翻滚间，无数骷髅头骨组成的天魔大阵正在吞噬生灵。
“玄天阁好大的手笔，连冰魄神剑都请出来了。“
“幽冥殿的噬魂老魔不也到了？“
“休要多言！九窍玲珑体归我南宫世家，太初玉珏各凭本事！“
争吵声中，一道金光直射洞穴。林寒抱着苏璃雪扑向角落，原先藏身的青石板被轰成齑粉。烟尘散尽时，七名修士已将洞口团团围住。
为首的白须老者手持罗盘，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璃雪：“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此女合该入我南宫家。“他袖中飞出九道金链，瞬息缠住少女腰身。
林寒死死抓住苏璃雪的手腕，指节泛白。金链上传来沛然巨力，他听见自己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寒哥...放手吧。“苏璃雪泪眼朦胧，“他们说会给你安排去处...“
“不！“林寒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心口金纹突然灼热起来。他感觉有某种力量在血脉中苏醒，但转瞬即逝。
老者冷哼一声，拂袖挥出一道罡风。林寒如断线风筝般撞上洞壁，喉间涌上腥甜。他挣扎着抬头，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苏璃雪被金链拽向虚空的身影，少女颈间还挂着他昨日刚编的草蚱蜢。
第二章问道沧溟
玄天阁的山门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九千白玉阶直通云霄。林寒跪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背后是被暴雨淋透的粗布麻衣。
“这就是南宫家塞来的废物？“执事弟子捏着荐书嗤笑，“十六岁还未引气入体，怕是连外门洒扫都不配。“
雨幕中传来几声哄笑。林寒垂着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能清晰说出在场每个人呼吸的节奏，能看见雨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纹——自从那日青石洞变故后，五感便敏锐得可怕，却始终感应不到半点灵气。
“让他去药园。“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灰袍老者拄着药锄从云雾中走来，所过之处雨水自动分流，“正好缺个试药的。“
林寒猛地抬头。老者浑浊的右眼里，分明闪过一丝与他心口金纹同源的光芒。
第三章药人
玄天阁的药园藏在云海深处，百亩灵田沿着山势蜿蜒，形如盘龙。林寒跪在腐殖土里拔草时，总能看到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龙角状山峰——据说那里是掌门闭关的洞府。
“发什么呆！“
沾着露水的藤条抽在后背，火辣辣地疼。执事弟子王焕一脚踹翻药篓，刚采的紫云参滚落泥中。林寒默不作声地俯身去捡，突然被踩住手腕。
“知道这株千年紫参值多少灵石吗？“王焕鞋底碾着少年手背，“把你炼成血丹都赔不起。“
林寒盯着泥地里挣扎的蚯蚓。自从来到玄天阁，这种折辱每日都要上演。他学着把痛楚化作呼吸，在每一次鞭打中数自己的心跳。三百七十四下时，心口金纹突然跳动，像有第三只眼睛在皮下睁开。
剧痛沿着脊椎炸开，却在痛到极致时化作清流。林寒突然“看“到王焕丹田处有团灰气盘旋，灵气运行至檀中穴时总会迟滞半分。
“王师兄最近运功时，是否觉得气海隐痛？“林寒突然开口。
藤条悬在半空。王焕瞳孔收缩，脚下不自觉加重力道：“你说什么？“
“每月朔日，子时三刻。“林寒任由指骨发出脆响，“痛如刀绞。“
这是今晨在丹房擦拭药柜时闻到的味道——王焕的玉佩沾着冰魄草与蚀心花的混合气息，正是压制寒毒的药方。而此刻透过痛觉感知，对方经脉中盘踞的阴寒之气清晰可辨。
王焕猛地揪住林寒衣领：“谁告诉你的？“
“苍术二钱，朱砂半两。“林寒吐出沾血的唾沫，“再加三滴晨露，可解经脉郁结。“
这是昨夜试药时尝出的解法。当时灰袍老者灌下的赤红药汤，此刻正在他血液里翻涌，与王焕身上的药香产生奇妙共鸣。
“找死！“王焕掌心聚起青光，却在拍下的瞬间被药锄挡住。
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田埂上，腰间葫芦叮咚作响：“今日试药的材料还没备齐。“他浑浊的右眼扫过王焕，后者顿时脸色煞白，踉跄着后退。
林寒被拖进丹房时，嗅到老者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和青石洞崩塌时，太初玉珏散发的古老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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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室
三百斤重的玄铁丹炉泛着暗红，炉身上饕餮纹的双眼镶嵌着血玉。林寒被铁链锁在离地三丈的青铜柱上，看着老者将五毒砂、断肠草等剧毒之物投入炉中。
“今日试九转焚心丹。“老者屈指轻弹，地火轰然暴涨，“你若能撑过三个时辰，我便传你《神农百草经》。“
赤红药液灌入喉管的瞬间，林寒仿佛吞下了岩浆。血液在沸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更可怕的是眼前出现的幻象——他看到苏璃雪站在南宫世家的观星台上，九道金链穿透琵琶骨，眉心朱砂痣正被一点一点剜去。
“璃雪！“
嘶吼震得铁链哗啦作响。心口金纹突然绽放光华，将侵入心脉的毒素尽数吞噬。林寒在剧痛中看到惊人一幕：自己每处穴位都亮起金色光点，串联成周天星图。
老者浑浊的右眼骤然清明，药锄在青砖上划出玄奥轨迹。林寒福至心灵，竟跟着那轨迹运转体内热流。原本暴烈的药力突然变得温顺，顺着星图轨迹冲刷经脉。
三个时辰后，丹炉开启。
老者从炉灰中捡起一枚金纹流转的丹药，嘴角第一次露出笑意：“天生道体，万毒不侵。“他忽然掐诀点在林寒眉心，“从今日起，你戌时来后山瀑布。“
林寒刚要开口，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仙鹤清唳。云雾中有七彩鸾车掠过，车帘翻飞间，他看见苏璃雪戴着鎏金面罩，正将一枚玉简递给玄天阁掌门。
那玉简上的南宫家徽记，与他昨夜在丹房暗格见到的一模一样。
戌时已至，夜幕笼罩着大地，后山那座巨大的瀑布发出的轰鸣声犹如雷霆万钧，响彻整个山谷。
林寒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褪去身上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当他踏入冰冷刺骨的寒潭时，皎洁的月光恰好洒落在他胸口处那块神秘的金纹之上，闪耀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
此时，一位身着灰袍的老者静静地端坐在瀑顶的一块巨石之上，手中握着一个古旧的酒葫芦。只见那酒葫芦在他的指尖快速晃动，带出一连串模糊不清的残影。
“今日，我便要教你如何聆听这水之声、悟这水之道。”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力量。
话音刚落，一道水帘轰然砸在了林寒的脊背上。刹那间，一股重达千斤的冲击力汹涌而来，几乎让他当场跪倒在地。然而，这千斤重的水流并非寻常之物，它们宛如灵动的活物一般，顺着林寒周身的毛孔疯狂地钻入他的经脉之中。
就在这时，林寒的脑海中猛然闪过前世在物理课上学到的有关流体力学的知识。凭借着本能反应，他下意识地侧身一闪，巧妙地卸掉了部分水流的冲击力。
一直注视着林寒一举一动的老者见状，嘴角微微上扬，轻声笑道：“嗯，有点意思……”
紧接着，只见老者伸出右手，屈起食指轻轻一弹。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飞流直下的瀑布竟然开始逆流而上！
“水无常形，但即便是这看似变化万千的三千弱水，也都遵循着大道的法则。”老者目光深邃地望着逆流的瀑布，缓缓说道。
林寒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紧盯着面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奇景。就在这时，原本平静流淌的逆流瀑布开始出现了一些异样，只见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金色纹路如同被神秘力量召唤一般，渐渐地从瀑布之中显露出来。
这些金色纹路与林寒心口处的金纹如出一辙，不仅形状极为相似，就连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像是同根同源。如此惊人的发现让林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强烈无比的好奇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林寒的心，促使他不顾身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艰难而又缓慢地抬起右臂，将右手一点点伸向那道充满魔力的水幕。
终于，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上水幕的一刹那，一股犹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无边、汹涌澎湃的强大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他的手指疯狂地涌入其体内。刹那间，林寒只觉得全身经脉都要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撑爆，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也涌上心头，仿佛在这一瞬间，他已经窥探到了这个世界最核心、最本质的奥秘所在。
正当林寒全身心沉浸于这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时，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屏息凝神！”原来是那位一直默默守护在旁的老者及时出言提醒。林寒本能地闭气沉入潭底。黑暗中亮起七点幽蓝星光，竟是潭底岩石组成的北斗阵图。阵眼处有团莹白光影在挣扎，细看竟是株人形何首乌，根须缠绕着九道血色锁链。
“救我...“稚嫩的童声直接在脑海响起，“他们要用我炼九转轮回丹...“
林寒胸口的金纹突然灼热，锁链上的血色符文开始消融。他伸手触碰锁链的刹那，整个寒潭剧烈震荡。老者浑浊的右眼精光暴涨，药锄划出的轨迹竟与潭底阵图完全重合。
“小子，接好了！“
九道血色锁链应声而断，人形何首乌化作白光没入林寒眉心。磅礴药力在体内炸开，他看见自己每一根血管都亮起翡翠色光芒，潭水中的灵气疯狂涌入周身毛孔。
“筑基初期？“老者摸着胡须轻笑，“倒是小瞧了药灵之力。“
林寒破水而出时，周身环绕着青色龙影。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能看清十里外树叶的纹路，甚至能听见云层中仙鹤振翅的频率。但更令他震撼的是记忆深处泛起的画面——前世实验室里闪烁的电子显微镜，竟与此刻眼中的微观世界渐渐重合。
“从今日起，你亥时来丹房。“老者抛来一卷竹简，“读不懂就问。“
《神农百草经》在掌心摊开的瞬间，林寒瞳孔骤缩。那些扭曲的古文字竟自动转化成化学方程式——七星草的成分标注着C15H20O6，朱果的分子结构图旁写着多巴胺受体激动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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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丹房暗阁
林寒蘸着药汁在草纸上演算，四周堆满写着微分方程与灵力回路的稿纸。灰袍老者蹲在药柜顶端，看着少年将凝血散改良成片剂，混浊的右眼泛起涟漪。
“以淀粉为赋形剂...“林寒将药粉压成菱形薄片，“再裹蜂蜡缓释。“
老者突然甩出药锄，寒光贴着林寒耳际划过，钉入墙面的却是只传音纸鹤。南宫世家的徽记在鹤翼上燃烧，传出苏璃雪清冷的声音：“三日后，送三百枚筑基丹至天机城。“
林寒手中的药杵应声而断。这个声音虽然空灵得不似凡人，但他绝不会认错尾音那丝颤抖——那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求救暗号。
“想去？“老者晃着酒葫芦，“你现在连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我有这个。“林寒掀开衣袖，臂上浮现出十道翡翠纹路——每道纹路都封印着药灵之力。这是他三天来试药两百次换来的底牌。
老者突然大笑，笑声震得丹炉嗡嗡作响。他摘下腰间葫芦扔给林寒：“那就用你那些古怪法子，把筑基丹改成正道认不出的模样。“
子夜时分，林寒对着丹炉露出冷笑。前世制药公司的经验在脑海中浮现，他将硝石粉掺入凝丹法诀，三百枚筑基丹在爆鸣声中化作晶莹的...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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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城郊外
南宫世家的车队在官道上前行，苏璃雪坐在鎏金鸾车内，腕间锁链隐现。当看到路边卖糖人的老妪掀开草帘，露出林寒涂满锅灰的脸时，她指尖突然凝聚冰锥抵住咽喉。
“停车！“随行长老慌忙喝止，“小姐要买糖人！“
林寒捧着冰糖匣靠近鸾车的瞬间，苏璃雪颈间突然浮现血色咒文。少女瞳孔泛起金光，原本要弹出的求救符箓变成杀招，冰锥直刺林寒咽喉。
“锁心咒！“药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快用你改良的筑基丹！“
林寒捏碎冰糖撒向空中，三百枚筑基丹遇气即燃，炸开的灵气迷雾中混着强效麻醉剂。在南宫长老的怒吼声中，他拽着苏璃雪滚进山道。少女腕间锁链发出诡异红光，所过之处山石崩裂。
“寒哥...“苏璃雪突然咬破舌尖，借着剧痛恢复片刻清明，“他们用我炼人丹...“
追兵将至时，林寒胸口的金纹突然绽放光芒。药灵之力裹着两人坠入悬崖，却在半空被七彩霞光接住——灰袍老者驾着酒葫芦悬在云端，脚下正是玄天阁掌门闭关的龙角峰。
“闹够了就回去试药。“老者弹指封住苏璃雪眉心咒印，“南宫家的锁心咒，可比你的冰糖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