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河面浮冰裂成不规则的几何体，载着去年深秋的红枫残叶漂流，江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快步向医院走去。
研二的日子忙碌而麻木，写论文，做实验，跟诊，值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谈不上多喜欢，也谈不上厌恶，还好遇到的老板——蒋晓。她是个老顽童，七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就像五十多岁的样子，紧跟时事，跟年轻人冲同一片网，学生们尤其喜欢她。
江篱是她的关门弟子，跟她尤其臭味相投。面试的时候，很多学生都选了她，江篱的成绩不是最好的，但是江篱是唯二里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整理起来的人。其次，她在面对众多大拿时，毫不怯场，落落大方，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朝气。因此，她成为了蒋晓的关门弟子。
江篱现在轮转到的科室是脑病一区，每次到冬春交替的时候，脑病都会涌入大批病人，忙得脚不沾地。早交班漫长又无聊，刚好又轮到以说教闻名的彭主任值班，明明可以简洁地把病人情况交代完，偏偏一上来就开始批斗，鸡蛋里挑骨头。半小时后才开始进入正题，讲了一个多小时……
“好了，大家去查房吧。”彭主任一声令下，顿时，大家如蒙大赦。
江篱心里想：“要是以后我当主任，一定把站着交班这个破规矩改掉，真是没苦硬吃！”
主任，主治，研究生，规培生，实习生，一群人鱼贯涌入病房。一床头晕五天入院，伴有头晕，虫影，舌头向右歪斜等症状……大概昨晚熬夜写论文，江篱只觉得神识都快抽离了，站着都能跟周公相见。
“江篱！1号床是哪个部位出现了问题？”彭主任瞪着快睡过去的江蓠。
旁边的何小慧赶忙掐了掐江篱，江篱立马恢复了清醒，脑子飞速运转：“患者既往有高血压病史，且不规律服药，左眼眼球向外运动受限，且有虫影，舌头轻微向右偏斜，说明患者可能是脑部的小血管神经病变，病灶可能位于中脑的外展神经。”
彭主任神色缓了缓：“下次不要打瞌睡了。”
江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提前看过患者的病历，要不然死咯。”
何晓慧悄悄在江篱的耳边说：“还是你厉害！”
又开始了漫长的查房模式……又查了快两个小时的房，平时倒没这么久，主要是彭主任随地大小讲，随时提问……
“QAQ今天又要加班了，病历写不完了！gun！下午老板还要出诊，好了好了，中午不用睡了”江篱心里郁闷不已。
下午还没到上班时间，门外就已经排满了长队，闹哄哄的，打电话声，小孩哭闹声，手机外放声……各种声音交杂。经过两年的磨砺，江篱已经可以完全屏蔽掉这些声音了。
办公室被帘子分成了两部分，里面放着用于检查的病床，外面放着一张宽敞的电脑桌，江篱负责电脑记录，蒋晓看病。
“啊篱，今天又要加班咯，辛苦咯，晚上一起吃饭呀。”蒋晓冲啊篱笑笑道。
“不辛苦，晓姐，晚上我一定吃回本嘿嘿。”江篱笑着说。
“多吃点，你这小身板。”蒋晓说。
时间飞逝，快7点才把病人看完。正当他们去吃饭时，一个电话来了，是院长的电话，那边说到：“蒋主任，这边有个VIP病人出现眩晕，头痛的症状，请您过来会诊。”蒋晓无奈的看了眼江篱，叹了口气到：“行，我现在过去。”
“啊篱，你先下班吧，有个VIP病人头痛头晕，院长叫我过去一趟”
“笑死，老板没下班，哪敢走呀。”
“晓姐，没事我中午吃得完，不饿，跟您去学习学习。”江篱非常有眼力见的说道。
“那一起去吧。”蒋晓拍了拍江篱的肩膀。
VIP患者的是单独的一个病房，房间宽敞明亮，电视机，衣柜电视，冰箱一应俱全。只见病床旁围满了平时挂号都一号难求的大拿。
病床上躺着一位鹤发老人，约莫七十多岁的样子，眉头紧皱。旁边站着一位高大的男子，身着剪裁立体的黑色大衣，驼色高领羊绒毛衣。气质跟国际男模有得一拼，远远看去，赏心悦目。
“就是不懂近看怎么样了。”江篱心里想。
走近看眼前一亮：鼻子很立体，顶光照下来，留下浅浅的阴影，深邃的眼睛好像能装下一汪水，脸部的线条很柔和，削弱了五官的攻击性。
“蒋主任，您来啦，我们已经就患者的症状做了急查头颅CT和核磁共振，CT显示没有出血，核磁显示右侧脑部基底节区出现缺血，但所幸面积不大，患者也没有出现偏瘫的症状，我们已经针对症状，给患者服用氯吡格雷通血管的药，后续的治疗方案您看怎么安排。”一位副主任医生恭敬地说道。
“挺好的，我先给患者做个体格检查。”蒋晓拿出叩诊锤仔细地给患者做检查。
“就算现在的仪器已经非常先进了，体格检查永远要亲自上手做，做到对患者的情况心里有数。”她叮嘱江篱道。
“好，回去我就去复习。”江篱点点头。
做完检查后，蒋晓对站着的那个男人说道：“您是病人的家属吗？”
男人关切地回答道：“他是我爷爷，您叫我谢筠就好了，您看他问题严重吗？”
“没事，不用紧张，索性发现的及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脑部基底节的血管出现缺血症状，主要是动脉粥样硬化引起了，我们给他用上了通血管和止头晕的药，之后也会安排针灸和药物敷贴，之后我也会给开一些中药。”蒋晓说。
“多谢您了，如果之后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系，估计大家都没吃饭吧，我给大家订了禾丰楼的饭。稍后我叫李叔帮大家问分一下。”
江篱，惊讶的看了眼男人：“大手笔呀，禾丰楼的菜可不便宜。”
回到办公室，蒋晓说：“啊篱，这个病人，之后就留给你管了，按照我的治疗方案执行，如果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好的，晓姐。”江篱说道。江篱心里顿时一万匹草泥马跑过，主要是大多数的VIP病人都挺难搞的……
何晓慧拍了拍江篱的肩膀，非常同情的看着她：“阿篱，保重！”
没事，就这样吧，无所谓了……
江篱拿着病程记录本走进病房，温和地对患者说：“爷爷，您好，我是您的主管医生，接下来我要问您一些问题，请您配合一下哦”
“好的，小姑娘。”爷爷微笑着说。
“您头晕从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久了”
“呃，大概是昨天早上就开始，一天左右吧。”
…………
“以前有什么病吗？”
“高血压”
“血压最高是多少，平时有规律服药吗”
“不记得呢。”
那个男人突然说道：“血压最高收缩压160，舒张压120，规律服用氢氯噻嗪药”
“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对了，我叫谢筠，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好的，谢谢。”江篱看向他。
有了谢筠的帮忙，很快就把病历了解清楚。
“好像这次的VIP还挺好说话的”
“爷爷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您可以去办公室找我。”江蓠温柔的说道。
“爷爷，我走啦，您好好休息哦。”
“诶，好，谢谢你啊小姑娘。”爷爷乐呵呵地看着她。
“谢筠，还站着干啥，去送送人家。”爷爷指了指谢筠。
江篱赶忙拒绝：“爷爷，不用客气呢，不用送的。”
谢筠无奈看了看爷爷道：“江医生，这边请。”
出了病房，谢筠不好意思道：“江医生，我爷爷之后说的话可能会有点冒犯到你，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哦，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想撮合撮合。”
江篱了然：“不会不会，爷爷挺可爱的。”
事实证明，谢筠提前打的预防针是正确的，每次去到病房，爷爷总会给江篱带各种好吃的，但是江篱每次都拒绝了，也明确跟他说，她不能接受病人的东西，要不然会被处罚。
结果爷爷换了一种方式，他平时跟江篱的交流都叫谢筠转述，就为了给他们增加一点相处时间。虽然他们都挺无奈的，但也只能依着他了。
谢筠好像很忙，每次去到病房都能看到他在用电脑办公。偶尔也会看到有人来跟他汇报工作。虽然有护工在，爷爷也能自理，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亲力亲为，在这样非富即贵的家庭里来说，挺难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