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流民

江决不好进薛家内宅，只在院门处等待。

俄顷，便见着两名少女娉婷而来。

正是薛家小姐与其丫鬟。

薛小姐身披浅色斗篷，兜帽边镶一圈白色的狐毛，映得一张小脸雪白娇嫩。

江决大方的欣赏着。

心中忍不住想，听说薛小姐去年已及笄，如今还未婚配。

这么嫩的妹子，骗来当女朋友多好……

老婆就算了。

在这乱世中娶妻，不说是累赘，也平添羁绊。

感受到江决的注视，薛葳蕤也很平静，只是垂眸避开他视线。

走到跟前，行了一礼。

“有劳江少侠了。”

江决淡淡回礼。

到前院内，早有家丁备好马车，一行人出了薛家。

为防止流民涌入平阳城，城门已被管控。

但薛家人马依然可以自由进出。

城墙下原本就有一些穷苦之人居住，搭着土房木棚。

如今又涌来数不清的流民，更加混乱，简直一地狼藉。

那些流民都是骨瘦如柴，面如死灰，如同一具具行尸走肉。

有的人烂衣上沾满泥浆，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更有人衣服都没得穿！

见着一队人马自城里出来，马车后还跟着十来个挑担的灰衣家仆。

难民们都知这是大户人家施粥来了，纷纷向前汇聚涌去，生怕去晚了没得粥喝了。

薛家家仆在老槐树下支起五口大铁锅，麻溜的生火熬粥。

有老护院敲响铜锣。

“平阳薛家施粥咯，妇孺列左，老弱列右！”

人群顿时活了过来，干瘪的腮帮子鼓动着往前挤。

现场一片混乱，护院和家丁们极力维持秩序。

脾气不好的，直接上拳脚，拿马鞭抽。

“不要抢不要挤，列队吃粥，闹事吃鞭子！”

江决看着一个跛脚老汉被人群裹挟着挤到前方，又被一名护院踹翻在泥泞里。

“江少侠，快让护院们住手！”

“这些人都这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打他们啊？”

跟在薛葳蕤旁边的丫鬟抹着眼泪说。

江决扭头，瞥了她一眼。

他记得这个丫鬟叫鹂儿。

薛葳蕤也看向他，江决移开视线，一言不发。

这些流民很可怜是事实，但他们同时也具备强大的破坏力。

稍有不慎，搭粥棚赈灾，就可能变成难民哄抢粮食。

在这个乱世中，仁慈，是最容易被践踏的。

很快现场稳定下来，粥棚前被隔离出一片空地，流民们有序排列。

在江决示意下，一名家仆将方才那名跛脚老汉排到最前列。

煮粥还要一会儿。

薛葳蕤准备走走，江决带了几名护院随行保护。

这地方真的是太乱了。

但惨也是真的惨。

一路走下来，一行人都是心情沉重。

深秋时节，多数流民都穿着破烂薄衣，冷的瑟瑟发抖。

有人用草绳捆着溃烂的脚掌，每走一步都印出暗红的梅花。

至于那些躺在地上没有动弹的人，谁都不知道是昏睡过去，还是已经死了……

突然路旁有个妇女被人撞倒，怀里裹着婴孩的蓝布散开，露出青紫的小脸。

薛葳蕤一惊，就要上前去扶。

江决伸出手挡在她身前，用眼神阻止了她。

才看向一旁的护院。

“带她去领粥。”

“是！”

江决看向薛葳蕤：“流民身上可能带着疫病，薛小姐还是谨慎点好。”

“是。”

薛葳蕤点点头，神色有些悲戚。

江决道：“那边粥也快煮好了，咱们回去吧。”

一行人往回走。

忽然见到路边站着四五个流民少女，被人用麻绳串成一串。

看来是被城里的富贵人家买去做奴仆了。

“你小子多大？”

一个满身绸缎的公子哥，有些嫌弃的扒拉着一个流民少年。

那少年有些瘦小，即便脸很脏，都看得出秀气的长相。

“回贵人，我十四岁了。”

“贵人买我吧，我有力气，能干活！”

公子哥满意的点头：“不用你干活，爷还差个书童，就你了。”

“书童？贵人，我不识字啊。”

公子哥一阵浪笑：“谁规定书童一定要识字了？”

江决移开视线。

穷苦之人最怕遇灾，但地主权贵们却不受影响。

天灾之年，既能低价兼并土地，又能低价买入奴仆。

只不过这次是兵灾。

平阳县地处幽州南部，未受影响。

但不知道若有一日，北关被破，蛮骑南下踏破平阳城，这富家公子哥能笑得出来不。

这道路本就不宽，那富家公子哥一回头，就见着薛家的人。

视线扫到被簇拥的薛葳蕤主仆，他忽然眼前一亮！

见着一行人中有几名武夫脸熟，正是薛家的护院，他便反应过来。

“敢问是薛家妹子当面？秦家秦宏，请妹子一叙。”

薛葳蕤柳眉一颦，她亲眼目睹秦宏德行，当然不愿与他有牵扯。

她侧头看向江决。

江决淡淡道：“不理便是。”

见薛家一行人不理会，秦宏竟然让人把路堵住了。

薛家一护院见状不妙，连忙凑到江决跟前。

“江护院，秦家与薛家素来安好，这秦宏是秦家二少，你可不能冲动啊。”

他昨晚也目睹了江决痛骂张管事，知道江决桀骜的性子，所以才好意提醒。

江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便识趣的退下。

秦宏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薛家妹子，怎么还不理人？好生无礼。”

薛葳蕤见状，正欲开口打发走这人。

突然听见江决冷声道。

“滚开。”

秦宏一愣：“你是谁？”

顿时他生出怒容：“你是薛家的护院？我跟你家主子说话，有你开口的份儿？”

秦宏突然一脸惊骇！

因为他话音刚落，江决的拳头已经砸来了。

秦宏赶忙伸手去挡。

砰！

江决一拳将他干倒在地。

秦宏摔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

一身绸缎华服，被污泥浸湿。

“二少爷！”

几名秦家护院才反应过来，连忙扶起了秦宏。

秦宏满身狼狈，抱着手臂惨叫连连。

他凶狠地盯着江决，张口就要骂。

却先被江决笑吟吟的打断了。

“你敢骂一个字，我把你杀了。”

顿时秦宏满脸涨着猪肝色，张开嘴硬是没敢骂出来。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他一巴掌甩在身旁护院的脸上。

“上啊，给我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