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敢问将军名讳

林晦眼前一亮，如同发现了稀释珍宝，再次上下打量着独眼龙。

身形不高，大约一米七上下，浑身没有几两肉，骨架却不小。捏着火把的手指骨比一般人大一圈，拇指处的老茧如干涸河床，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但此刻站在地上，却和旁边的长矛一般笔直。

此人三年前征讨鲜卑族时，绝非底层兵卒。

底层兵卒只需要听命令就行，根本不会对当时的兵败原因分析如此透彻。

【集中优势兵力，不断创造以多打少的局部战争，以小胜积累大胜】的战略，即便是在后世现代社会，也是经久不衰的战略思想。

独眼龙是个人才，如果能够帮帮助自己训练盐丁，那么自己就算真正有了最起码的自保之力。

林晦如今身边最缺少的就是人才，要做的事情太多，危险又步步紧逼，现在的林晦可以说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有用，就尽可能拉拢。

“征发五十万民夫？国库空虚，如何可能。”林晦摇了摇头。

独眼龙也知道自己所说不现实，摇摇头苦笑道：

“的确如此……只恨生的太晚，若能让我跟着冠军侯封狼居胥，便是死也愿意。”

“你现在还没死，为何不继续在军中效力，世事无常，说不定大汉会再出一个冠军侯呢？”林晦开口试探，想知道独眼龙还有没有心气。

独眼龙看着林晦，终究忍不住心中郁闷，瓮声道：

“林盐丞看看我这个样子，即便真有冠军侯，我这个瘸腿的半瞎子，就算押送辎重都押不了，谈何追随冠军侯呢？”

林晦走到墙边，看着满墙的生锈兵器，转头问独眼龙：

“这些兵器重新擦拭一番，还能不能用？”

“自然是能用的，都是南阳工造的好兵器，只要擦掉铁锈，又是杀敌利器！”

“说得好！死物尚且如此，何况人乎？”

“三年前的鲜卑之战中死了三万同袍，他们用命得来的宝贵经验，就在你身上。”

林晦紧紧盯着独眼龙，拍着独眼龙的肩膀说道：

“你不思为国效力，却窝在这里看守兵器库，你对的起这三万死去的同袍吗！”

每一个字都如千钧重物，压着独眼龙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我也不想这样！”

“这三年来，每一晚我都会梦见草原，梦见红色的草原上，同袍们的的冤魂像雄鹰一样遍布天空，他们不断呐喊，凄厉的声音让我彻夜难眠！”

独眼龙双眼通红，嘴皮颤抖：

“但我能怎么办？”

“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有经验又如何？

朝廷没有斩了我这个败军之将，就已经是皇恩浩荡。

我还能奢求什么？我又还能做些什么？盐丞大人，你告诉！”

林晦用衣角擦了擦长矛的木柄，入手处冰凉粗糙，猛地一提，灰尘簌簌而落，头也不回道：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训练外面的两千盐丁，将你会的东西传承下去。”

看着林晦笨手笨脚挥舞着长矛，独眼龙呆呆道：

“训练盐丁？”

“他们连饭都吃不饱，训练他们有什么用？”

林晦心满意足放下长矛，又拿起旁边的大环刀，比长矛要重上一些，挥砍起来，有破空之声：“我如今代任盐监，现在盐丁每日能够免费喝两碗栗粥。”

独眼龙一愣，点点头道：“盐丞，哦不，盐监大人，如此当真是一件大好事。”

随即语气一转，“盐监大人训练盐丁要做什么？”

林晦放下大环刀，不紧不慢走向另一边。“三年前，你跑回来的时候，是范氏护盐队和盐池守军一起击退了鲜卑追兵？”

独眼龙没有料到林晦思路如此跳跃，摇了摇头冷笑道：

“范氏护盐队只不过是范氏私兵，如何有实力击退鲜卑贼？

当时范举用了百石盐，换鲜卑退兵。

鲜卑又因为追击过深，本身就想退兵，又免费得了百石盐，自然顺水推舟退兵。

后来范氏吹嘘自家护盐队击退鲜卑，我们几个幸存的兵卒也没有声张，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原来如此，林晦点了点头，继续道：

“范氏有不臣之心，妄图独占盐池之利，我不得不防。”

“范举胆子竟这样大？”独眼龙突然一拍大腿，“怪不得，我看到范举带着骑兵去冲击食堂，莫非当时他就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没想到独眼龙竟然自动脑补了当初的场景，林晦便顺着话头道：

“的确如此，若不是当时人太多，范举担心无法全部灭口，恐怕当时就把我杀了。”

“所以盐监大人才来兵器库，找一些防身的兵器？”

独眼龙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没错。”

独眼龙点点头，脸上似乎都恢复几分活力，指着南墙处道：

“大人若想防身，这骑兵弩当为第一首选。”

林晦接过火把，走了过来，火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形状各不相同的弩箭摆在木板上。

独眼龙拿起一张明显轻很多的弩机，语气兴奋道：

“这便是骑兵弩，单手可持，当初在鲜卑之战上，我们便佩戴此等弩箭。”

林晦用尽力气，才将弓弦拉开，装上弩箭，对准了大门。

咻！

破空之声宛如鸣镝，弩箭的威力也超出林晦所想。

箭头全部没入木门之中。

林晦猜想，可能自己距离木门也就几米距离，在加上大门内侧没有包上铜皮，所以才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你可会制作骑兵弩？”林晦心满意足擦拭着手中的骑兵弩。

“这些铜弩机全部是南阳工造，流程复杂，造价不菲，小人不会造，只会修。”

南阳工造是东汉时期的南阳郡工官所监造的各类器物，史书记载东汉边军70%的弩机、50%的刀剑都源自南阳工造。

林晦暗想，南阳郡的这些工匠，自己有机会必须要请几位过来。

“若是范氏用骑兵冲锋盐丁，你要如何训练盐丁来抵抗？”

独眼龙神色一振，开口道：

“如若骑兵对冲，或许还要考虑盐丁的身形体力，如果以步兵克骑，唯有八个字：

沟壑横阵，弓箭射之。

可以挖沟壑或者用拉盐的车组成车阵，抵挡骑兵冲锋。

然后盐丁以拉弓引弦，分次齐射，便可破之！”

林晦抚掌大笑，“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独眼龙苦笑一声，现在才想起问自己名字吗？

“不敢称将军，小人姓薛名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