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帝星陨落

公元前87年,一个寒风凛冽的春夜,长安城的未央宫内,气氛沉重而紧张。汉武帝刘彻,这位统治汉朝半个世纪的伟大帝王,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在这漫长的夜晚,未央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即将变天的预感。

当晚未央宫的宫灯在夜风中摇曳,宫内气氛沉重,宫女和内侍们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天子的安宁。汉武帝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他已经连续多日未曾进食,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五位大臣身着朝服,齐齐跪于龙床之前,神情肃穆,等待着帝王最后的嘱托。汉武帝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虽然苍老而又浑浊,可眼神依旧敏锐而犀利,似乎穿透了时空的束缚,目光依次扫过每一位大臣,最后落在了霍光的身上。

“霍光,”汉武帝的声音虚弱而坚定,“朕的大限到了,幼主弗陵尚不能亲政,朕封你为辅政大臣之首。朕走之后,你要像对待朕一样,辅佐幼主,维护朝纲。”

霍光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他颤抖着身体,声音哽咽:“陛下放心,臣霍光虽不才,但必以死守节,忠心耿耿,辅佐幼主,不负陛下重托。”

汉武帝微微点头,随后他转过头,目光依次扫过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这四位也是他选中的辅政大臣,他的声音虽弱,但坚定依旧:“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朕同样将幼主托付于你们。”

四位大臣齐声应诺,泪流满面:“臣等必定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厚恩。”

汉武帝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继续说道:“朕一生征战,开疆拓土,虽有过激之行,但皆为天下太平,为大汉之昌盛,朕无怨无悔,只盼朕走之后,你们能以民为本,减轻税赋,休养生息。”

他停顿了一下,气息更加微弱,但眼中的光芒依旧坚定:“朕的遗愿,是希望大汉能够千秋万代,永续不绝。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你们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朕把幼主和天下托付给你们,朕相信你们能够辅佐幼主,成就一番伟业。朕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

五位大臣听着武帝的临终遗言,心中的悲痛与责任感交织,都已哭泣不成声。霍光紧紧握住武帝垂落的手,泪水滴落在龙袍上,他的身体颤抖着,却强忍着不让悲痛失控。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也各自掩面而泣。

汉武帝意识逐渐模糊,但他仍然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命人取来一幅古卷。这幅画不是别的,正是《周公负成王》。

“霍光…“武帝的声音微弱,几乎无法传出,但他尽力提高了音量,“朕将《周公负成王》之图赐予你,望你能够效仿周公,辅佐弗陵,保我大汉江山稳固,社稷长存。”

霍光跪在地上,双手接过这幅珍贵的画卷,“陛下放心,臣霍光虽不及周公之万一,但必当全力辅佐太子弗陵,确保大汉国运昌隆,天下太平。“霍光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的誓言在未央宫内回荡。

武帝听闻此言,眼角泛起微光,泪珠无声地滚落,他那坚如磐石的意志在生命的终章面前终于松动,无法抵御临终前的意识飘摇。在这片朦胧的泪光中,他似乎穿越了时空的隧道,重新见到了那些在他辉煌而又跌宕的一生中,留下深刻烙印的身影。

武帝的思维在混乱中挣扎,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卫子夫温柔的笑容,太子刘据忠诚的面孔。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浑浊,脸上的肌肉扭曲,显露出深深的痛苦和悔恨。他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开始胡言乱语。

“子夫…据儿…朕的错…朕的罪…“武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话语已经无法连贯,“朕对不起你们…朕对不起…”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气息变得急促而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周围的五位大臣紧张地看着这位曾经英明神武的帝王,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不舍,却无力回天,只能哭着喊着:“陛下!陛下!”

但武帝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他的思绪完全被愧疚和悔恨所占据。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那最后一口气没有倒过来,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静静地躺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代雄主,汉武帝,就这样在悔恨和痛苦中离开了人世。他的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仿佛想要看穿生死,看透人间的悲欢离合。而他的脸上,留下的最后一抹表情,是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陛下驾崩了!”随着宦官的一声悲鸣,未央宫的每一扇门仿佛都关闭了声音,只剩下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未央宫的正殿内,汉武帝的灵柩静静地停放着,上面覆盖着金丝织就的锦缎,四周燃起了长明灯,香烟袅袅,气氛庄重而悲凉。在一间偏殿的小屋内,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以及几位侍郎围坐在一起,商议着武帝身后之事。

霍光坐在上位,他的面容严肃,刚才的悲伤之情已不见,只留有哭红的双眼,他的眼神坚定而有力,一一扫过分坐两侧的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田千秋。

只见四人神色同样肃穆,悲伤的情绪已被紧迫的责任感所淹没,他们沉默不语,只有金日磾偶尔的轻咳声在静谧的殿内回响。这咳嗽声,像是无形的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的心弦。

几位侍郎静立一旁,他们姿态恭敬的等待着,等待着这几位托孤大臣的决定。

霍光轻轻啜饮了一口茶,茶水的温润抚慰了他因哭泣而变得干涩的喉咙。他放下茶杯,声音沉静而有力地开口说道:“诸位大人,陛下已逝,留下的是千斤的重任。我们几位,作为托孤大臣,肩负的是不仅是先帝的遗愿,更是大汉江山的未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妥善办好先帝的葬礼,以及确保新君即位的顺利。”

霍光的话语在殿内回荡,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那眼神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确保自己的话被每个人认真听取。他继续说道:“葬礼必须庄重肃穆,以彰显陛下生前的伟业和对大汉的贡献。同时,新君即位之事,更是关系到国本,不容有丝毫闪失。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各司其职,确保这一过渡时期的稳定。各位都是托孤重臣,对此有什么看法,大家就畅所欲言罢。”

说完这番话,霍光的眼角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上官桀,但又一瞬间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微妙的眼神变化,只有敏锐的上官桀捕捉到了。

上官桀清了清嗓子,首先发言:“大司马所言极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先帝的葬礼与新君的即位大典,皆为国之大事,必须办得隆重,以维护国家统治的合法性,确保权力顺利交接。我们几位托孤大臣,肩负重任,责无旁贷。先帝留有一份秘密遗诏,我们要一字不差地遵循先帝的遗诏行事,以示对先帝遗志的尊重和对国家法度的维护。”

话音刚落,桑弘羊与田千秋两人人意味深长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金日磾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发出了几声咳嗽,而站着的几位侍郎也都微微侧头,眼神中流露出疑惑,显然对上官桀提到的遗诏内容感到意外。

上官桀见自己提及遗诏,众人没有反应,顿觉有些尴尬,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向霍光撇去。

霍光察觉到上官桀的目光,以及殿内微妙的变化,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左将军,遗诏之事非同小可,在座的都是托孤大臣,既然先帝留有遗诏,为人臣者,岂有不接之理。”霍光面容平静,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霍光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殿中,他的目光在金日磾、桑弘羊、田千秋三人身上依次扫过,待走到殿中他停下脚步,转身跪倒在地,姿态恭谨而坚定。接着,他语气庄重地说道:“我等皆为托孤重臣,理应遵从先帝遗愿。请左将军将遗诏当众宣读,以便我等以此为准则,辅佐幼主,稳定国政。”

几位侍郎见状,立刻跪倒在地,头低垂,金日磾在一阵轻咳之后,也缓缓起身,他跟随霍光的脚步,走到殿中,跪下,与霍光并肩而立。

桑弘羊与田千秋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心中有所犹豫,他们对视一眼后,也起身,缓缓走到殿中,跪倒在霍光和金日磾的身后。

大殿之内,此时已是一片肃穆,所有的大臣都跪在地上,等待着遗诏的宣读,上官桀见此情景,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而后从怀中取出遗诏,当众宣读:“朕承天命,践祚以来,兢兢业业,夙夜忧勤,以图国家安宁,百姓福祉,今朕寿数将尽,特此遗诏:皇太子刘弗陵以孝道为先,继朕为帝,弗陵尚在冲龄,未能亲政,霍光忠心耿耿,辅佐朕躬,功勋卓著,朕心甚慰,朕特封霍光为博望侯,以彰其忠贞之德,朕亦封金日磾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阳侯共辅国政,朕望文武百官,尽心辅佐,共保社稷。”

遗诏宣读完毕,不等众人反应,就听有人在殿内大笑,那笑声突兀而尖锐,在肃穆的气氛中显得格外刺耳。众人纷纷抬头,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中等,略显消瘦的侍郎,只见他先是眉开眼笑,双眼弯成一道月牙,面上的皱纹随着笑容舒展开来,显得颇为欢愉,此人正是武帝晚年身边的侍郎王忽。

霍光眉头微皱,目光如电,直视王忽,沉声问道:“王侍郎,此乃先帝遗诏宣读之严肃场合,你因何发笑?”

王忽笑着说:“臣并非对先帝不敬,而是这遗诏,哈哈哈哈。”他的笑声虽然刻意压低,但在肃静的大殿中仍旧显得格外刺耳。

霍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冷冷地盯着王忽,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忽,你这是何意?难道先帝的遗诏有何可笑之处?”

王忽慢慢停下了笑声,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坚定:“先帝晚年,臣为侍郎,先帝驾崩之前我一直在身边,从来也没有听说有什么遗诏。”他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大殿内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霍光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回头看了看上官桀,继而紧紧盯着王忽,冷声道:“王忽,你这是在质疑先帝的遗诏?还是在怀疑左将军的忠诚?”

王忽并未退缩,他直视霍光,回应道:“大司马,臣并非质疑左将军的忠诚,只是此事关系重大,臣确实未曾听说过先帝有留下遗诏一事,您问一问其余的几位侍郎,可有谁曾听闻先帝提及遗诏?”

霍光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侍郎,他们都是先帝身边的近臣,对先帝的日常起居和政事都有所了解。几位侍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显得有些迟疑,但最终没有人站出来表示曾听说过遗诏。

上官桀脸色骤变,怒气冲冲地斥责道:“王侍郎竟敢妄言遗诏为虚,难道是在质疑先帝的圣意不成?是先帝传位刘弗陵之举不足为信,还是指派我等担任辅政大臣的圣旨不过是儿戏?此言何其荒谬,岂可轻率出口!”

王忽冷笑一声,目光如冰,语气锋利地回应:“即便这两件事确凿无疑,也并不能直接证明遗诏的真实性。在这个权力交替的关键时刻,谁知道有没有人趁机封侯拜相,以假乱真,操纵朝局。

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咳嗽声再次在朝堂上响起,金日磾用手帕轻轻捂住口鼻,面容显得苍白而虚弱。霍光关切地转过头,眼神中流露出询问之意。金日磾微微颔首,似乎在回应霍光的关切,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声音虽弱却清晰地说道:“王侍郎的担忧我已明了,您的意思是,先帝传位于刘弗陵和我等被任命为辅政大臣的事实确凿无疑,然而,这封侯之事,却是无中生有,或是有人借机行私?在此我有言在先,若遗诏确实存在虚假,那么我断不会接受这侯爵的封赏”

王忽闻言,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之色,随后语气坚定而有力地开口说道:“车骑将军深明大义,发言切中要害。

随后王忽转过身直视霍光,目光坚定而坦诚说道:“当前正值朝政更迭之际,作为先帝的忠实臣子,我等肩负着审慎考察、明辨是非的重任,任何疑点都不可忽视,任何漏洞都不可放过,以防那些包藏祸心之辈趁虚而入,若是让他们得逞,必将引发朝局的动荡,其影响之恶劣,实不堪设想。”

上官桀从殿上缓缓走下,面色阴沉,步履沉重地来到王忽面前。他怒气冲冲,指着王忽的鼻尖,声色俱厉地斥责道:“王忽,你此言何意?谁是你口中的包藏祸心之辈?难道先帝的遗诏,还需要经过你的知晓和认可吗?我作为先帝亲命的托孤大臣,我的信誉和忠诚,难道不比你这个区区侍郎来得更加可靠?你竟然在此质疑先帝的遗诏,你这是何居心?你背后究竟藏着什么阴谋?”

王忽直面而上官桀的激烈诘问,他的眼神坚定如磐石,不为所动。在听完上官桀的指责后,他冷哼一声,语气凛然地回应道:“上官大人,先帝的遗体尚存寒气,他的英灵犹在这未央宫的梁宇之间徘徊,你竟敢在此关头假传遗诏,以虚假之词求得封侯之赏,这不是在欺凌幼主,意图扰乱朝堂吗?你的行径,岂不是对先帝在天之灵的极大不敬?”

霍光见状,眉头微皱,然后步出列,以平和而有力的声音说道:“诸位稍安勿躁,现在并非内斗猜忌之际,既然王侍郎只是对我等三人封侯有异议,那就明日召集宗室百官公议,若大家确实对此存疑,我霍光也必定会坚决辞去侯爵之位,目前最为紧要的是确保新君顺利即位,维护国家的稳定,我们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无谓的枝节,不知各位对此处理方式是否赞同”

上官桀面色一沉,语气坚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朗声说道:“此议不可取。先帝的遗诏,乃是国家社稷之重,关乎国运兴衰,岂能如同儿戏一般,轻易受人质疑?我上官桀,从先帝御前秘密承接这份遗诏,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先帝的肺腑之言,岂能因为一位侍郎的怀疑,就动摇其神圣与权威?我们必须维护先帝的遗志,不可轻率行事,以免伤了国本,乱了朝纲。”

王忽面色冷峻,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缓缓开口道:“上官大人,托孤之重任,非你一人独担。我赞同大司马的提议,对此事进行详查,以正视听。我想请教车骑将军金日磾、御史大夫桑弘羊、丞相田千秋三位大人,对此是否也表示赞同?”

话音刚落,王忽便转身,目光依次扫过金日磾、桑弘羊、田千秋三位重臣,等待着他们的回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期待与坚定,似乎在寻求他们的支持。

金日磾、桑弘羊、田千秋三位重臣在彼此的目光交汇中达成了无声的共识,随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见此情景,霍光便从容发话:“既然众意已决,我们便遵循多数之见。诸位大人劳心劳力,不妨先行回府休憩,养精蓄锐。明日,我们将召集宗室成员与众臣僚,共同商讨此事,届时再作出最终的决断。”

言罢霍光率先辞别了朝堂,他的步伐沉稳,心事重重。回到府邸,他直接步入书房,命仆从不得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