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龙庭之焱

男子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缓步踏入巍峨的皇宫。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脚下的青石板泛着微凉的光泽。两侧的侍卫肃立如松，目光如炬，手中的长戟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穿过长长的宫道，男子来到金銮殿前。殿前的白玉台阶高耸入云，每一级都雕刻着祥云纹饰，象征着皇权的至高无上。男子微微低头，双手交叠于胸前，恭敬地站在殿外，等待宣召。

片刻后，殿内传来太监尖细而悠长的声音：“宣——翰林院侍讲学士方大人觐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木幽香，男子低垂着头，快步走到殿中央，双膝跪地，额头触地，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臣方孝孺，叩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起吧……”

分外苍凉的声音，与他的主人实际外貌并不相配，龙椅上的一国之君此刻没有了往日的威仪：

“孝孺，是时候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但至迟不会晚过明晚…”

男子一愣，“陛下，您都知道了？事态紧急，臣此次叩见正为劝陛下暂避叛军，移驾于北！”

“逃亡吗，呵呵……自然是要去北边的，但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方孝孺惊恐的抬起头，此刻天子的语气，竟有些嘲讽与同情，就仿佛那个即将失去万人垂涎宝座的人与其无关似的。这个男人，他居然，并没有想象中的恐惧…

“孝孺，我很喜欢屈原的招魂，真是文笔华彩，你学识广博，自然是知晓的。”建文帝徐徐而立，缓缓踱起步子。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托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淫些。”

男子冷冷的吟诵，好像呼唤着深山幽谷的秋风，他张开双臂，似乎化身为千年前招魂的巫师，拥抱着冷寂的魂灵。

“陛下…”

“一旦放你出来，恐怕祭品，光是人肉可不够吧？”男子自顾自的说着，仿佛根本不在听方孝孺说话：“这段时间，荼无之炎作为神印，你应该很喜欢吧，不然，怎么会安详的沉睡这么久呢？等我亲爱的叔叔来了，你也记得不要贪吃哟！”

方孝孺呆坐在地上，他饱读经学，深斥异端，此时的皇上应该是在中邪和附身之间，但他暂时没想好该怎么办，更何况他内心隐隐觉得，那样诡异的行为，也许是在说明什么。

此时的建文帝，似乎和平时大不相同。那个一直中正平和的男子，此刻龙袍无风猎猎的抖动，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瞳孔深处仿佛有火苗在跳动，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温度急剧上升，连地面都似乎在他的脚下微微颤动。

“光照太清，八荒尽燃，神赐：荼无！”

建文帝身边空间彻底扭曲，自身化作风暴眼一般，吸收一切灼热，无形的压力在其中汇集，好似一块不断收缩的海绵，但没有人知道，收缩的尽头是什么。

“荼无之印，破！”沉闷的一声巨响后，压力骤然而泄。方孝孺却没有起身，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呼吸也困难起来，但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地，地面，在微微的颤动……

“大概，还有半天时间吧？”建文帝潇洒的一笑，方孝孺却看见灿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落寞。“今天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你尽快忘记吧，逃离这里，或者，被它吞噬，叔叔，你准备好了吗？”

声音低沉而平静，在空旷的皇宫微微回荡，仿佛来自地狱。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龙庭深处幽幽传来模糊的声音，或者说，声音由四面八方而来，一圈圈的扩散，由弱至强，似是哭嚎，又恍若泣血的赞歌。

“那，皇上你…”

“今晚，我将用荼无之炎奏响最后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