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于涛的事,魏琳没有自己去做,交给了研究会其他人,第二批的五名成员。
只在家中训练,氛围感不够,从实战中学,能更加深他们的印象。
魏琳与达契洛夫和乔恩讨论过,第一点,现在是国府掌权,特务处人员具有高高在上的心理,警戒性必然差;再就是知道跟踪目标是谁,只需要在关键地点守着,拍下证据即可,不担心跟丢,暴露行迹的可能性自然就降低许多;最后就是有达契洛夫和乔恩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教官带队指导,有隐患也能极早排除。
因此,即使五名成员训练时间不长,魏琳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们。
有次训练时,许墨玉跟五人开玩笑,说他们是三国演义中的五虎上将,于是这五人就有了代号:云虎、翼虎、子虎、孟虎、汉虎。
五人分工,云虎由乔恩指导,在特务处办公地点附近守着,接到于涛奔这个方向来的信号后,负责拍下于涛进入特务处的照片。
翼虎、孟虎、汉虎由达契洛夫指导,交替跟踪于涛,如果他与人接头,也会拍下证据。
子虎居中,负责分别联系两队。
魏琳自己,则开始追踪被秘密抓捕学生名单的事。
事情过去三个月,广慈医院的医生都把这件事情忘得快没影了。魏琳找过来,打听到当时给凶徒治疗的医生肖启泉,找人传话,邀请他去医院附近的咖啡馆见面。
魏琳自己先去咖啡馆坐好,点了杯咖啡等着。
当肖启泉进门时,有服务生迎上去。没等服务生开口,肖启泉先开口问服务生是否有人找他。
等肖启泉报了姓名,知道来人是肖先生,服务生按魏琳吩咐,把肖启泉带到他的座位边上。
“你好,肖医生。”魏琳站起身,伸手,介绍自己道,“我叫魏琳。”
“魏先生,你好。”肖启泉握了下魏琳的手,“我是肖启泉。”
魏琳伸手,请肖启泉落座。
刚一坐下,肖启泉开门见山,直接问魏琳找他来的目的。
“主要是打听下,三个月前,肖医生给刺杀杨铨先生的凶徒进行治疗时的一些情况。”魏琳也没回避,直接点明来意。
“你是谁?”肖启泉看了魏琳几眼,有些疑惑地问他。
魏琳神情稍微停顿,组织一下语言后,道:“因为一个机会,我与鲁树人先生相识,先生与我谈起杨铨先生遇刺一事,又问了些问题,因为我不解当时情况,没法给先生解答。所以想来了解之后,再去跟先生讲。”
听到魏琳与鲁树人认识,肖启泉就有些明悟。报纸上也有报道,他知道鲁树人与杨铨两位先生是好朋友。
当时凶徒刚刚病亡时,肖启泉隐约感觉到他的周围有人在注视他,所以他选择了逃避,拒绝任何人的见面邀请,拒绝与任何人交流。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肖启泉感觉周围注视他的目光才逐渐消失。当然,这个时候,也没人再来找他打听当时的情景。
肖启泉开始沉默。
说,或者不说,这是个问题。
三个月来,他一直在心中纠结。
初时,是因为害怕。再之后,则是因为没人找他,他也就没有开口的动力。
现在,又有人来找他了,他该如何选择?
“肖先生,请。”魏琳适时开口,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向肖启泉示意。
随着魏琳的打断,肖启泉的思绪也由纠结变得逐渐开朗。
宋先生在杨铨先生的葬礼上发表的那篇讲话,报纸刊登了,肖启泉也看过,他还记得其中的句子:这些人和他们雇来的打手们以为靠武力、绑架、施刑和谋杀,他们可以粉碎争取自由的斗争……但是,斗争不仅远远没有被粉碎,而且我们应当更坚定地斗争,因为杨铨为了自由而失去了他的生命。我们必须加倍努力直至实现我们的目标。
是啊,为了能让大众可以自由,有人付出了生命。他现在还能自由地开口,又在害怕什么呢?
“魏先生,当时的情况,我可以告诉你。”
肖启泉终究还是选择了遵从内心良知。
“那个凶徒,自称名叫高德臣,当时他被送来时,是胸口中枪。伤势确实严重。但经过治疗,他已经脱离危险。没有意外的话,他的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好,直至痊愈出院。”
“但是到了当天晚上,高德臣的病情却突然反复。因为我没值夜班,所以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但是我在第二天上班时,知道情况之后,去见过高德臣的尸体。似乎……”
停顿一下,肖启泉努力从记忆深处挖掘每一处细节,争取不遗漏。
“因为当时有巡捕房巡捕在场,我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被赶开了。巡捕房给出的结论是重伤不治而亡。而据我所看到的,在高德臣身上有鲜红色的尸斑,更像是氰化钾中毒。”
“我也跟当时值夜班的医生打听过。晚上时,有巡捕房的巡捕去见过病人。”
“当时,他以为是连夜审问,没想到,巡捕房的人在见过病人之后,病人就出了意外。等他听到巡捕呼唤,去实施抢救时,病人已经死去。而且,他还在病房内闻到了淡淡的苦杏仁味。”
“等夜班医生给出病人伤重死亡的结论后,他就被巡捕给赶离了病房。”
“后续的事情,他没敢再去关注。”
听肖启泉讲完,尤其是那几处标志般的特征,魏琳也认可了他的判断。
所以说,凶徒不是伤情加重不治而亡,而是被杀人灭口。
“肖医生,当时凶徒被送来时,你有没有注意过,他的随身物品都有哪些?”
肖启泉摇头,“一切物品都由巡捕扣留,我没注意过。”
“咦,对了!”刚刚还一口否定的肖启泉突然喊了声,“我记得做手术准备,在给病人脱衣服时,在他上衣口袋里似乎有个巴掌大小的物品,感觉像是记录本。”
“不过,他的衣服都被巡捕带走,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也拿不准。”
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讲完,肖启泉长出一口气,“魏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对于杨铨先生,鲁树人先生,我都是非常敬佩。只希望我所讲的这些信息,能够帮助到你们吧。”
朝肖启泉微微点头,魏琳接收下他的好意。
肖启泉提供了关键的两个消息,一个是凶徒衣服口袋里有件类似记录本的物品,被巡捕收走;再一个就是有巡捕在晚上去病房见过凶徒,然后凶徒就死了。
所以,下一步,该把目光放到巡捕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