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窥探天机

烈日当空,炽热的光芒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大地。

一眼望去,四周尽是茫茫无际的荒野。

在这片辽阔的戈壁滩上,一座连绵的山丘静静地矗立着。

山丘的中间仿佛被一把巨大的斧头劈开,形成了一条曲折崎岖的狭窄小路。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宛如雷鸣般震耳欲聋。

不久,声音逐渐逼近,一群骑兵映入眼帘。

大约三百名骑兵,个个手持马槊,身披重甲。

从盔甲的样式可以看出,他们是大唐边境的驻军。

这群骑兵显然已经长途跋涉,此刻不仅双眼布满血丝、汗如雨下,就连他们的坐骑也显得疲惫不堪。

然而,骑士们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每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中,都充满了恐惧,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驾!驾!”

鞭子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啪的一声,马身上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战马嘶鸣,马蹄扬起滚滚黄沙。

等到黄沙渐渐消散,唐军骑兵的身影也已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一阵更为巨大的声响传来。

峡谷深处,一支规模更为庞大的骑兵军团赫然出现。

其人数之多,竟是唐军的十倍。

他们统一披散着长发,身着左衽裘衣,头戴兽皮帽,腰间悬挂着弯刀,背后背负长弓。

若有曾踏足漠北之人,必能一眼认出,这些面容凶悍的骑兵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薛延陀人。

万里戈壁草原的新霸主,大唐帝国最为忌惮的劲敌。

薛延陀的将领目光追随着唐军远去的足迹,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早已洞悉,峡谷的尽头是一条绝路。

“全歼唐军!片甲不留!”薛延陀将领高举弯刀,厉声喝道。

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指峡谷深处。

“全歼唐军!片甲不留!”

身后的三千大军齐声呼应,喊声震天动地,仿佛连山体都为之震颤。

顷刻间,薛延陀大军如汹涌的山洪,向峡谷深处席卷而去。

然而,当他们抵达峡谷尽头时,眼前却只有三百余匹疲惫的战马,四周空无一人。

这是一片被高崖环绕的宽阔山谷,乱石嶙峋,显然没有任何出路。

唐军究竟去了哪里?

每个薛延陀战士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在那里!”突然,有人指向山腰,高声喊道。

山腰的乱石间,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阳光刺眼,若不细看,很难发现那些隐藏在石堆后的唐军士兵。

若再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唐军士兵的脸上已不再有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

倘若薛延陀人能早些读懂这些表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轰...隆...隆

巨大的石块突然从山顶滚落,瞬间封死了山谷中唯一的出路。

与此同时,原本隐匿在石堆后的唐军纷纷现身,人数竟有上千之众。

他们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山腰,手持劲弩,目光如刀,杀气腾腾。

“糟了!中了埋伏!”

一个声音从山顶传来,说话者是一位圆脸细眼的老人,满头蓬乱的白发随意束在脑后。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棋盘,棋盘摆在山顶一块突出的悬崖上,悬崖正下方便是激战的山谷。

棋盘上,黑白棋子正展开生死搏杀,恰如谷中的战局。

老人因刚才下错一子而懊恼不已,不停地挠着头。

“别挠了,再挠头发都要掉光了。”

对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在老人的对面,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左手托腮,斜倚在棋盘旁,右手则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白子。

与老人的焦躁不安形成鲜明对比。

少年神色轻松,眉眼低垂,似睡非睡,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时,山谷中厮杀声四起,哀嚎声不绝于耳。

然而两人却仿佛置身事外,似乎真的只是专注于眼前的棋局。

老人苦思良久,最终无奈地放弃了,像个孩子般耍赖。

“我下错了,这步不算。”

少年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语气坚决:“不行,落子无悔。”

老人脸上露出不甘之色,身子向前倾了倾,带着讨好的语气,“要不,再来一局?”

这一次,少年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再来几局不还是输?何必浪费时间!”

“你……你……”

老人气得直拍大腿,指着少年怒道:“你这逆徒!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少年依旧面带笑意,淡淡的道:“师父何必大惊小怪,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你这是目无尊长!”

“您这是为老不尊。”

“你欺师灭祖!”

“您以大欺小。”

“我就不信,我活了六十多年,还赢不了你这个十七岁的小娃!”

“弈棋之道讲究天赋,师父……您还是认输吧。”

“不,我还没输!”

一老一少师徒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

老人不停地挠头,双眼紧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破解之法。

少年则无动于衷,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白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终于极不情愿地摆了摆手,沮丧地叹道:“罢了,罢了,为师认输了。”

听到老人的话,少年的目光终于从手中的白子上移开,斜眼瞥向老人,似笑非笑地问道:“输了……该怎样?”

“洗……洗澡。”

老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强吐出这几个字。

仿佛洗澡对他而言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

少年没好气地白了老人一眼,“我真不明白,师父为何如此害怕洗澡,难道您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吗?”

“洗澡伤元气,说了你也不懂。”

“再说了,哪里有什么气味?我看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半信半疑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忽然抬起头,语气淡然。

“此战已毫无悬念,薛延陀人看来一个也逃不掉了。”

直到此时,两人才似乎注意到山谷中的战况。

此时的山谷,薛延陀人已死伤大半,浓重的血腥之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窒息。

“那可未必!”

老人摇了摇头,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山风呼啸,仿佛随时能将他吹倒,但他却毫不在意。

狂风之中,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护在他周身,不仅抵消了猛烈的山风,更激得他的须发随风翻飞。

老人平静地俯视着山下,宛如天神立于云端,审视着凡间的纷争。

少年不禁好奇,“您的意思是,薛延陀人还能反败为胜?”

“唐军不会胜,薛延陀人也不会败。”老人轻声叹息。

“有的只是无休止的互相杀戮,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

“我怎么看不出来?”

少年面露疑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信。

在他看来,薛延陀大军已插翅难飞,全军覆没已成定局。

“你马上就会看到了。”老人眯起眼睛,语气笃定。

话音刚落,山谷间突然狂风大作,转眼间黄沙遮天蔽日,视线所及一片模糊。

唐军的弓弩手虽然箭法精湛,却也无计可施。

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待风沙散去,半数幸存的薛延陀人已消失无踪。

而剩下的半数,则永远留在了这片山谷中,失去了生命。

......

战事就此落幕,唐军并未追击。

若非占据地利,他们绝非薛延陀人的对手。

一切正如老人所预料的那样:没有真正的胜者与败者,只有无情的互相杀戮。

望着远去的唐军,少年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数。”

“你错了,”老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悠然。

“所谓变数,皆是定数。”

“又在故作高深了,明明您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少年仍有些不服气。

“要我说,如果您早些提醒薛延陀人,这场战争或许就不会发生,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谓的杀戮。”

“逆徒,你要记住,”

老人忽然打断少年的话,语气深沉而悠远。

“我辈素以‘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为宗旨。”

“天地自有其运行的规律,我们只需遵循天象行事即可。”

“至于这些世俗的纷争……并非我们该插手之事。”

“是是是,这句话您都说了无数遍了,我都记着呢。”

少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要真的记住才好,别总是这么敷衍。”

老人瞪了他一眼,但只瞪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战事结束时,天色已暗。

不多时,山巅升起一弯弦月,月光清冷,北风呼啸,远处传来阵阵狼嚎之声。

师徒二人不再停留,借着月色朝山下走去。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山顶本无路,只有嶙峋尖锐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

然而,师徒二人却如履平地,身形轻盈,一起一落仿佛御风而行,转眼间已走出半里有余。

老人原本走在前面,却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抬头望向天空。

他这一停,害得紧随其后的少年差点撞上他。

然而,少年并未生气,只是平静地站在老人身旁。

对于眼前的情景,他早已习以为常。

师父精通阴阳术数,观星不过是其中之一。

他还记得师父曾说过,观星之术是最古老的帝王之术,博大精深、高深莫测。

传说只要参透星象,便能窥探天机。

老人凝视着暗蓝色的夜空,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少年好奇地抬起头,只见北斗七星中的贪狼星与破军星异常明亮。

甚至连南斗七星中的七杀星也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这是杀破狼三星会照之象。”沉默良久,老人终于开口解释。

“所谓杀破狼三星会照,指的是七杀、破军、贪狼三星降世成人。”

“三星现世,意味着天下将陷入刀兵四起、动荡不安的局面。”

“很凶险吗?”少年眨了眨眼。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少年思索片刻,追问。

这一次,老人依旧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满天星辉之下,凝视良久,才感慨地叹息一声。

“杀破狼主杀伐动荡,本是大凶之象。”

“然而物极必反,这凶象之中……却也暗藏着一线生机。”

“什么生机?”

“你再仔细看看。”老人抬起手,指向天空。

少年依言抬头,只见杀破狼三星忽然一闪,同时向西边飞驰而去。

三星的骤变牵动了满天星斗,一时间星落如雨,万千道光芒划破天穹,将大地照得亮如白昼。

少年似乎看出了端倪:“师父所说的生机……莫非是在西边?”

“更确切地说......”

老人勉强笑了笑,给出了答案,“是在大唐的帝都。”

大唐帝都,正是那个广为人知的名字:长安。

“既然生机在长安,那我们该怎么做?”少年忍不住问道。

“李青辰听令!”

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庄严肃穆,同时手中多了一枚古老而神秘的玉牌。

月光下,玉牌泛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深海中流动的水波,又似远天间翻涌的雷云。

看到玉牌,名为李青辰的少年立刻恭敬地跪了下来,“弟子在!”

“天象所示,生机已现,”

老人面色凝重,注视着徒儿,郑重的嘱咐,“为师命你即刻赶赴长安城,不得延误。”

“弟子领命!”李青辰肃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