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翻到信纸的第二页,房门外传来争吵声。
六月的南方湿热,汗珠滴落在桌面上,叫人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陈芙落笔的手一怔,收起了本子,静静的听着他们的争吵。
“陈建于,我这么多年帮你带孩子很容易是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随后传来的是瓷器摔碎的声音“那我走行了吧,就这样,我不想跟你吵!”
房门被打开,杨柳一把攥起坐在桌前陈芙,像撇下一件物品般将她掷入客厅满是破碗瓷的地面。
鲜血挣脱桎梏,温热的液体淌下,染红她的手,却仍无法为这房屋内增添一抹温度。
“好好看看这是你女儿,我辛辛苦苦帮你把她带大,你们两个都是白眼狼,我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般颓坦败壁。破旧的墙壁上还悬挂着因潮湿而悬挂的水珠。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争吵声渐次消弭。
陈芙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过去的几年里都是如此,争吵后又是一片狼籍。陈芙拿起扫把,看着空无一人的家。这或许不能称作是“家”。
她带上耳机出了门。穿过这个老巷子就是一座桥,这是她生活了16年的地方。陈芙带上耳机开始听歌,漫无目的地走在这桥上。有时她就在心中暗思,如果在这跳下,是不是就可以使这一切的痛苦消散。可她不能这么做。但为什么?
于是她开始寻找继续生活下去的原因。她回忆起这16年。在小时候他的家庭非常和睦,陈芙从小跟着奶奶杨柳长大,爸爸妈妈都在外务公。她的奶奶离过两次婚,她有三个爷爷。好在后来的两个爷爷对她都很不错,可后来却都相继去世。
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大家认为很愚蠢可耻的行为,但因为多年的家暴杨柳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婚。第一个爷爷陈芙连名字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后来是在回老家的途中出了车祸。过了几年杨柳跟一个老师在一起了,这是第二个爷爷,对她很好对陈芙也是,但是在几年前却患了中风。右手和左腿都不能动。他是一个很温柔和蔼的人,对待家里人都很好。在陈芙上了初中后,却突发脑梗去世了。她还记得那是她报名的那一天,手里还捏着爷爷给她报名的两百块钱。可能就是从这里开始就变了吧。再后来,杨柳不顾陈建于的反对,还是跟一个男人结婚了。他也是本地的,可以说是早在以前两家人都互相认识。陈建于害怕亲戚的流言蜚语坚决反对这件事,从此奶奶和爸爸的关系也开始改变。
后来几年杨柳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跟你爸爸过去吧,我看我就这样死了算了。”
可她这一生也在为了不同的事而奔波。陈芙早已不怪她。
“我的爸爸妈妈呢?她们应该对我很好吧。”陈芙在脑海里开始自问自答,这是独属她自己的世界。
“我的爸爸妈妈?两人一直都不和,都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奔波,为了我才一直拖到初中才离婚。”
陈芙打开手机找到妈妈的聊天框,想向她倾诉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却发现上面的对话发出的消息早已经变成红色叹号。
“你自己在家里要听她们的话,如果那个爷爷对你不好的话你就跟妈妈说。”可这是两年前妈妈对她说的话。
…….
“天天烦,你就上个学有什么好烦的?大人上班难道不烦吗?难道我就没有情绪吗?那我有跟你说过吗”
李钰和陈建于都没有上过什么学,李钰的家乡远在北方。十多岁便辍学,偷跑到外地打工,因此结识了陈建于。他比他大七岁,未婚先孕。陈芙在李钰二十岁时便被生下。她们都是到了过年才会回来看陈芙一次,在她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里,陈建于出轨,甚至被陈芙发现的就有三次。
他们常年不在一起生活,选择新的人也没有错,陈芙也从没有怪过他。
李钰也为年纪小而冲动犯的傻而困扰了十多年,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因此对陈芙的时好时坏,她也从未怪过她。
她的出生或许对这个家而言就是个错误,可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不会这样想。
“我的名字?陈芙。或许就是臣服。”
她也曾对这一切反抗过,甚至以自己的生命作为威胁。显而易见,这并不奏效。早在陈芙未出生时她的妈妈也曾做过同样的事。
今天陈建于回来本是来见她新女友的家长。但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开始争吵。
她的成绩一直都算不上拔尖,但也能稳定在班级前六。学过七八年的舞蹈,写作经常在县里获奖,她的画常被主任挂在学校展览,在去年也如愿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她的家里人都离了婚,可她至少还是对爱情抱有幻想与渴望的。她实在算不上什么十全十美的三好学生,也承认并深知自己的叛逆。
“我不能死,至少他们是爱我的,爱过也是爱。”
回过神她已然在桥边的围栏处滞留了很久,天色已渐渐暗下来。
陈芙回到家,又提起笔写信。写给谁呢?是她心中所喜欢所欣赏的那个男生。
x:
展信舒颜,见信如晤。
近日炎热多雨,溏中荷花开遍,偶有蝉鸣凄切,不觉思绪万千,可所思竟皆为你的身影。花开花落,感四时之变迁。虽无惊人之举,然心中常怀恬淡之趣。每至夜深,独立于窗前望月华如水,不禁思及你的近况,你又是否安好?
…….
7.7未知的F
陈芙将信纸叠好,从抽屉的深处里拿出一个纸盒,里面早已堆满一个个泛黄的小纸块。是的,她从未送出过。那有什么意义呢?作为她的念想,这或许就是一个意义。
我的生活是平庸的,我的文字是平庸的,可我的心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