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道的积水漫过第三道台阶时,林小满终于摸到裤兜里融化的巧克力。这是今早从便利店临期食品柜顺的,锡纸包装黏在指尖,泛着廉价的代可可脂甜腥。她低头舔掉最后一滴糖浆,听见塑料雨衣摩擦后颈伤口的沙沙声——那是三天前搬实验器材留下的擦伤,此刻在雨水浸泡下正溃烂成地图状的疼痛。
暴雨中的城市像倒置的鱼缸,林小满握着扫把的手背浮起青紫血管。她第一千次看向手机,班级群里跳出最新消息时,锁屏上23:57的数字刺得眼眶生疼。周倩倩的朋友圈正在直播毕业旅行,马尔代夫的碧海金沙间,那个本该属于她的保研名额正在沙滩上写出一串公式。
“小满啊,再坚持坚持。“对讲机滋啦作响,组长老张的烟嗓混着麻将碰撞声,“气象台说这雨马上就...“
一声金属哀鸣撕裂雨幕。
黑色宾利在积水的柏油路上跳起死亡之舞。林小满看着那辆价值她三十年工资的豪车撞向护栏,车尾灯在雨帘中炸开血色烟花。后方面包车甩出三道黑影,撬棍砸在车窗上的脆响,让她想起三个月前实验室打碎的培养皿——当时飞溅的玻璃渣也是这样扎进导师的手背,葬送了她最后一封推荐信。
“救命!“
破碎的车窗里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间百达翡丽的蓝宝石表冠在雨水中泛着幽光。林小满扔掉扫把的瞬间,后腰撞上翻倒的垃圾桶,三天前她也是这样撞翻了实验室的试剂架。浓硫酸腐蚀地板的焦糊味仿佛再度窜入鼻腔,混合着此刻垃圾堆里溢出的腐臭,在她胃里搅起酸水。
铁锈味在口腔炸开时,林小满才发现自己咬住了绑匪手腕。男人吃痛松手的刹那,她拽着车里的人滚进绿化带。冬青树的尖刺扎进掌心,身后传来重物落水声——暴雨天的窨井盖正张着黑洞洞的嘴,吞噬了第二个绑匪的惨叫。
“往地铁站跑!“她把湿透的帆布包塞给身后人,暗红色经血正顺着裤管蜿蜒而下。手机在混乱中掉进下水道,屏幕碎裂前的最后画面定格在母亲化疗时的病历单。当第三个绑匪拎着砍刀逼近时,林小满突然举起环卫车上的高压水枪。
混着泥沙的水柱冲掉男人面罩的瞬间,她看到对方左眼下方蜈蚣状的疤痕。这个细节将在三个月后成为指认程氏集团内鬼的关键证据,但此刻她只顾得上用冻僵的手指扣紧扳机。水雾中飘来一丝雪松香,那是种与垃圾场格格不入的昂贵古龙水味道。
收银台后的监控闪着诡异红光,林小满用最后二十元买了条干毛巾。身后传来布料撕裂声,她转身时正撞见程诺扯开浸血的衬衫——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像朵枯萎的玫瑰,边缘还残留着阿拉伯数字烙印的痕迹。
“需要我出示身份证吗?“程诺接过毛巾时手指冰凉,腕骨凸起的弧度让林小满想起解剖课的人体模型。他后颈有道淡粉色疤痕,随着吞咽动作在喉结下方游移,像是被人用钢丝生生勒出的生命线。
玻璃门外突然响起警笛,程诺猛地将她推进货架深处。倒塌的薯片袋扬起芝士粉,林小满在粉尘中看见刀疤脸隔着雨帘比划割喉手势。她藏在巧克力货架后的手正死死攥着半截断玉镯,翡翠断面深深扎进掌心——这是母亲临终前从化疗泵上摘下的最后念想,此刻混着鲜血凝成暗绿色的痂。
“别看。“程诺突然捂住她的眼睛,掌心带着地下拳击场留下的茧。林小满的睫毛扫过他虎口的旧伤,听见外面传来金属入肉的闷响。当警察破门而入时,她发现程诺的百达翡丽表盘裂成了蛛网状,分针永远停在了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四分钟。
暴雨在凌晨三点二十七分骤然停歇。林小满坐在警局走廊的长椅上,看着程诺的律师团像黑潮般涌入询问室。她牛仔裤上的经血已经凝固成褐斑,法医递来的热可可里漂浮着可疑的结块。
“林小姐,这是程先生给您的。“穿阿玛尼西装的男人递来信封,支票上的数字比她毕业论文的页码还长。当她抬头寻找那双蒙着水雾的桃花眼时,只看见宾利慕尚的尾灯消失在晨雾中,像颗坠入深海的蓝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