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黄昏

暴雨如天神倾倒的墨池,将整座城市浸没在混沌的黑暗中。林烬跪在马路中央,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与怀中林小萤的血混成暗红的溪流,在柏油路面的裂缝中蜿蜒。货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像一柄利剑劈开黑夜,司机瘫在方向盘上,太阳穴插着半截染血的啤酒瓶——那是林烬从路边垃圾箱抄起的凶器。玻璃碎片深深嵌入掌心,他却麻木地感觉不到疼痛,耳边只剩下妹妹断断续续的喘息,像是破损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哥…别哭啊…”

林小萤的瞳孔开始涣散,染血的手指在他脸上划出断续的红痕,仿佛在描摹一道未完成的符咒。她的校服胸口被撕裂,破洞边缘泛着诡异的金色纹路,像是有活物在血肉下蠕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那金色扩散一分,如同毒蛇在皮肤下游走。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蓝光在雨帘中扭曲成蛇形。林烬颤抖的手按在妹妹脖颈处,指尖触到一片骇人的冰凉。他突然注意到司机垂落的手腕——一串金色数字在苍白的皮肤下跳动:3年2个月14天。那数字仿佛有生命般收缩膨胀,与林小萤胸口的金纹遥相呼应。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触碰司机发紫的伤口。

霎时天旋地转。

记忆暴击:黑袍人的阴谋

黑暗中有无数利齿啃噬神经,林烬的视野被撕裂成血腥的碎片:

——戴着饕餮面具的黑袍人将针管扎进司机脖颈,暗红液体中蠕动着蛇形金芒,司机的眼球瞬间爬满血丝,喉咙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指甲抓挠着方向盘留下深深刻痕;

——副驾驶座上摊着张泛黄照片,林小萤放学的身影被红圈粗暴圈定,背景里的梧桐树下隐约立着三个黑袍人影,他们的衣摆在风中扬起,露出袍角绣着的北斗七星;

——最后定格在黑袍人转身的刹那,那人后颈的蛇鳞胎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与林烬锁骨下的纹路如出一辙,连鳞片翕动的频率都完全相同。

“心室颤动!准备除颤!”

急救人员的吼声撕裂了幻象。林烬抬头,看见护士正在给林小萤注射肾上腺素。针尖刺入静脉的瞬间,他嗅到熟悉的铁锈味——那是七岁暴雨夜,福利院地下室里,穿白大褂的女人给他注射不明液体时的气味。记忆中的针管泛着同样的金芒,女人的胸牌上刻着模糊的“时枢院”字样,她的手指冰冷如尸,却在触及他皮肤时爆出细小的电火花。

“别碰她!”

他野兽般扑过去打翻针剂。液体溅在瓷砖上竟腐蚀出蛇形凹痕,滋滋作响的白烟中腾起金色雾气,在空中凝成九头蛇虚影。戴口罩的主治医师突然抽搐倒地,白大褂下伸出布满鳞片的尾巴,尾尖的骨刺泛着紫光,直刺林烬咽喉!

裁罪降临:白璃的救援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整个掀飞,铰链断裂的金属摩擦声刺痛耳膜。穿JK制服的少女逆光而立,马尾辫上的青铜罗盘嗡嗡震颤,二十四节气刻度正疯狂旋转,惊蛰与霜降的铜符碰撞出青紫色火花。雨水顺着她的黑伞骨架滑落,在地面汇成八卦阵图,每一滴雨珠坠地时都炸开细小的太极纹路。

“带她走!”少女甩出三道黄符,符纸在空中燃成火鸟,翎羽由梵文编织而成,扑向追兵时拖曳出流火轨迹,“去地下二层停尸间!那里的冰柜有通往时墟的裂缝!”

林烬抱起妹妹撞进电梯。镜面轿厢映出他狰狞的面孔——右眼不知何时爬满金纹,虹膜中央裂开一道竖瞳,细小的鳞片在眼睑边缘若隐若现。负二层的荧光灯管滋滋闪烁,寒气裹着福尔马林味钻入鼻腔,推车上蒙着白布的尸体微微隆起,白布下凸起的轮廓不似人形,反而像蜷缩的蛇类。

当他的指尖触到太平间铁门时,青铜罗盘突然爆出尖啸。铁门上的八卦锁自行转动,生锈的铜绿簌簌剥落,每一道凹槽都渗出粘稠的金液,在空中凝成“裁罪”二字。

“蹲下!”

少女的娇喝与骨笛的嗡鸣同时炸响。三个黑袍人破顶而降,混凝土碎块如雨砸落,在即将触地时诡异地悬停半空,组成倒逆的卍字符。为首的饕餮面具人张开獠牙,锁链上的篆文泛着血光,铁环相撞的声响竟与林烬的心跳同频,每一次震动都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狂跳。

噬时初现:生死抉择

“吞了它!”少女的桃木剑刺穿黑袍人胸膛,剑穗铜铃叮当作响,铃铛内壁刻满微缩的《度人经》。林烬的手掌按在尸体额头,尸斑蔓延的皮肤下,金色数字47年8个月3天疯狂闪烁。霎时万千记忆涌入:高考落榜时撕碎的准考证在火盆中蜷曲成灰、婚礼上妻子睫毛膏晕开的泪痕染脏雪白头纱、化疗室里仪器冰冷的嘀嗒声与窗外麻雀的啁啾重叠……当最后一点金光没入掌心,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灰烬中露出一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盘踞的蛇形浮雕正咬住自己的尾巴。

监护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林小萤的心跳恢复了,但她脖颈的金色纹路已蔓延至锁骨,皮肤下凸起的鳞片随着脉搏翕动,像是即将破茧的虫蛹。

饕餮面具人的骨笛停在半空:“噬时者…”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玻璃,面具下的喉结处嵌着微型齿轮,“修正派连这种禁忌都敢触碰?”

少女趁机甩出红绳缠住林烬腰间,绳结处系着五帝钱:“跳!”

冷藏柜后的暗门豁然洞开,寒气凝成冰阶伸向不可知的深渊。林烬在坠落中看见倒悬的长安城,朱雀大街的牌坊浸在血色月华中,人皮灯笼在时墟暗河里沉浮,灯笼表面用金粉绘着《山海经》异兽。一只灯笼突然炸裂,火光中浮现出白璃的脸——她在某个时空的战场上被长矛贯穿,嘴角却带着解脱的笑,手中紧握的半截桃木剑正刺入饕餮面具人的心脏。

时墟蜃景:鬼市惊魂

“贞观七年的鬼市,活人待久了会化作灯油。”少女的面具化作昆仑奴傩面,襦裙变成胡服劲装,腰间的鱼符刻着“不良人”字样。她指尖捻起一撮香灰洒在空中,灰烬凝成篆字警告:“记住三点:别对视,别问价,别碰任何闪着金光的物件。”

拍卖台上的粟特商人举起琉璃瓶,瓶中金液凝成婴孩模样,蜷缩的姿势与胎儿无异,脐带竟是条扭动的金蛇。“骊山地脉精魄,起拍价三十年阳寿!”他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叠音,仿佛同时从过去未来传来,左眼的机械义眼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竞价声此起彼伏。穿圆领袍的士子割开手腕,血珠悬浮成数字,在空气中组合成“五十”字样;波斯胡商掏出不停跳动的心脏,每一下搏动都震落金粉,在地面汇成祆教符文;戴帷帽的女子掀开面纱,从空洞的眼眶里抠出两颗金芒流转的眼球,瞳孔位置的黑洞中伸出细小的触须,在空中书写梵文契约。

林烬的骨笛突然自鸣,笛孔中渗出黑血。他看见三个黑袍人混在人群中——他们的蛇尾正在袍下躁动,鳞片开合间露出嵌在血肉里的时核碎片。当琉璃瓶被桃木剑劈碎时,金液如活物般窜向地宫入口,在虚空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壁画上徐福喂药的场景:那少年后背的蛇鳞胎记与林烬锁骨下的纹路重叠,药碗中升腾的热气竟凝成“时枢”二字。

血色抉择:不死药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不死药。”少女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青铜棺椁的蛇纹上,锈蚀的铭文逐一亮起,“徐福用三千童男女的魂魄炼成时核,就藏在…”

棺椁轰然开启,寒气如实质般喷涌。坐起的尸体穿着现代病号服,脖颈蛇鳞与林小萤如出一辙,发梢还沾着福利院梧桐树的落叶。当尸体的手指抚上他脸颊时,林烬在腐臭中闻到熟悉的茉莉香——妹妹常用的洗发水味道,混杂着地宫深处的龙涎香。尸体的校服口袋里露出一角学生证,照片上的笑脸与林小萤分毫不差,泛黄的纸页上却印着贞观七年的朱砂官印。

“哥?”尸体的瞳孔泛起金芒,声音忽而稚嫩忽而苍老,像是无数个时空的回声叠加,“你来接我了?”

地宫开始崩塌,穹顶的星图化作流火坠落。少女的罗盘炸成碎片,每个铜制刻度都化作金色小蛇钻入林烬七窍,在他的视网膜上刻下《推背图》残卷。在疯狂的吞噬中,他窥见最恐怖的记忆:每个服用不死药的人,都在百年后变成了时墟猎犬,它们的首任主人正是壁画上的徐福——或者说,是某个轮回中戴着饕餮面具的自己。

宿命回响:未来之影

饕餮面具人从时墟裂缝踏出,机械右臂上的七枚时核碎片组成北斗阵图,齿轮咬合声与骨笛嗡鸣共振。他摘下面具的刹那,林烬在青铜剑的反光中看见自己苍老的脸——那道从眉骨贯穿到下巴的疤痕,正是此刻少女桃木剑的轨迹,疤痕深处嵌着微型时核,像一串星辰烙印在血肉中。

“现在明白了吗?”未来的自己抬起嵌满齿轮的手掌,时核光芒照亮地宫壁画。斑驳的颜料下,无数个林烬正在不同时空重复着相同的戏码:贞观年的自己抱着异化的林小萤跳入炼丹炉,民国时期的自己用桃木剑刺穿白璃的心脏,2023年的自己跪在化工厂废墟中,怀中妹妹的躯体正在分解成数据流。

林小萤的尖叫突然刺破寂静。当林烬转身时,看见妹妹的瞳孔已完全蛇化,琥珀色的虹膜裂成复眼,指尖暴长的骨刺正刺向少女的后心。暴雨声再度轰鸣,这一次,他看清了雨滴倒飞的轨迹——每一滴雨水都映着某个时空的惨剧,而所有水珠的尽头,都站着黑袍加身的自己,他们的脚下踩着无数个林小萤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