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泰拉的后勤厅

后勤厅，对于古老的人类帝国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部门。

事实上，它成立的时间甚至还没有史密斯的年纪大。

这是由位于神圣泰拉的帝国摄政、极限战士原体、复仇之子、蓝爷爷、十三阿哥（误）罗保特·基里曼，专门为发起不屈远征而新成立的部门。

其人员来自于从内务部和军务部抽调的大量精英，其职责则是确保为不屈远征途中每艘舰船与每名士兵提供所需的补给。

不过虽然该部门名叫“后勤厅”，但他们的权力可远超“后勤”的范畴。

他们不仅可以绕过帝国现有的官僚管理系统去调动舰队、军团乃至各种战略物资、装备来为远征提供保障；甚至还拥有设立“星堡”（位于太空的某种深空要塞）的权力。

另外，每当远征军收复或者攻下一个新世界时，“后勤厅”也会对该世界享有优先管辖权，可谓是权势惊人。

而之所以要在原有的内务部和军务部之外，再单独成立这样一个部门，其实原因很简单。

在大远征过去上万年之后，人类帝国在没有帝皇和原体的干预下，一路跌跌撞撞、缝缝补补地狂奔到了今天。

当年由魔纹宰相马卡多创立的，高效而廉洁的内务部，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臃肿不堪，且既不高效，更不廉洁的屎山。

从内务部分离出来的军务部同样也没好到哪去，而且由于掌握了军权，在某些地方的腐化程度更是犹有过之。

有一个帝国笑话，称内务部与军务部对于帝国最大的尽忠方式，就是这两个部门的不作为。

是的，哪怕混沌成功腐蚀了内务部又或者军务部中某个理论上拥有极高地位，能够凭借权力对帝国造成极大破坏的高级官僚。

可任凭那位叛徒在自己的职位上多么努力，对于帝国的破坏往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显现不出来。

因为他的命令可能要在几百甚至上千年后才会得到执行。

于是乎，重新回归帝国的帝国摄政面对此情此景，自然会想要进行改革，通过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来试图重新恢复政令传达与实施的效率。

其实太阳底下无新事，这番操作在史密斯前世的历史中也有记载。

无外乎是叠床架屋，类似先成立锦衣卫监管百官，再成立东厂监管锦衣卫，最后再成立西厂来监管东厂之故事罢了。

……

史密斯再次回到休息室，坐在桌前用纸笔写写画画，将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一一写出，然后用线头互相连接起来。

这是他前世时就喜欢用的一种辅助思考的方式。

如此一来，这些事差不多就能说得通了。

虽然具体细节还是不清楚，但是史密斯已经大致能够猜出目前自己的处境。

首先，一切的源头应该是来自后勤厅，他们从泰拉远道而来，要对卡戎星区进行审查。

审查重点应该就是军务部这边的相关业务，毕竟自己身为同一星区内世界霍布斯的内务部正式成员，此前却并未听闻此事。

那么卡戎星区军务部经不经得起查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至少以史密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见闻来看，他真就还没见到过一个能称得上“清白”的帝国官僚。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他自己。

接着，为了应付泰拉老爷们的这次突击查账，在拉贡军务部任职的沃克上校利用自己的出身，找上了其老乡，同样是霍布斯人的现任霍布斯内务部节点学士安德鲁。

考虑到目前的处境，大概率是沃克向安德鲁求助，试图让安德鲁帮忙。

一名内务部的节点学士，能从什么方面帮到军务部的上校忙，并令其能够应付后勤厅的审查呢？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平账。

安德鲁委托自己带过来的那封产能报告，里面的数据很可能已经是经过修饰和润色了，足以让沃克在后勤厅面前佐证自己一些可疑账目的“清白”。

这就是为什么沃克看到那封产能报告后，对自己的态度会变得如此友好，因为透过那封报告中的某些关键项目，沃克明白安德鲁已经出手在帮他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安德鲁手底下明明有那么多资历更老、关系更近的下属，却偏偏要特意派自己来跑这趟腿。

因为这事有风险。

尽管不知道沃克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价码，才成功说动了安德鲁来帮这个忙，但他们这种在官场上见惯了风波的人物，帮忙归帮忙，但明哲保身也是必须的。

至少不能为了帮别人而把自己搭进去。

因此安德鲁必然不能派他真正的嫡系过来，否则万一沃克在后勤厅面前没能成功过关，安德鲁也就没法置身事外，至少要算个从犯，一起挨泰拉的板子。

同时，他也不能为了保护自己，真就派个啥也不懂的愣头青过来。

毕竟这是大事，要尽量避免节外生枝，别让原本有机会过关的事，硬生生被二愣子给搅和掉了。

于是，自己这个刚投靠过去，又在其面前表现出一定能力和眼见的新人，当然就成了绝佳的不二人选。

如果沃克翻船了，安德鲁可以及时切割，甚至一推二五六，把这事解释成内务部新人史密斯被沃克收买，故意伪造数据来协助其欺瞒后勤厅的情况。

毕竟口说无凭，史密斯又确实和安德鲁还没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利益同共体，安德鲁只用一口咬死，他将报告交到史密斯手里时，里面的数据还是正常的，那么这事对史密斯而言就成了黄泥掉裤裆，根本没法自证清白了。

这种情况下，任凭沃克和史密斯如何下场，反正他安德鲁最多背一顶对下疏于管理、识人不明的帽子，罚酒三杯可能也就过去了。

而要是一切顺利，沃克成功挺过来了这关，那史密斯就会在安德鲁嘴中成为自己精挑细选派来帮助其渡过难关的得力干将，让沃克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二者之间的结盟愈发牢固，史密斯回去后也能借此功成为安德鲁手下真正的“自己人”。

大家一起皆大欢喜。

但不管无论如何，当安德鲁派出自己过来交这封报告时，这个老狐狸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等待他的只有中赢、大赢和赢麻，不存在输的可能了。

史密斯轻点了点头，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狐狸头形象，用来代表自己那位老奸巨猾的上司。

这个逻辑链一旦理清楚了，那么许多事就都能想通了。

包括那只让人感觉小题大做的“鹦鹉”。

哦，对，这种会学人说话的生物在如今这个宇宙，学名应该叫卡塔昌鸣禽。

没记错的话，沃克是打算把这只鸟送给拉贡，也就是如今自己脚下这颗星球的行星总督。

正常情况下，身为本地军务部高层人员的沃克，其实并不需要怎么在意行星总督的想法。

正如安德鲁在霍布斯巢都向来不买霍布斯当地总督家族的面子一样。

军务部、内务部以及法务部在内的帝国职能部门，都属于所谓的“条条”，也就是从上到下的所谓直管部门。

任何一个帝国世界上的内务部、军务部又或是法务部驻所，其上级都是星区分所，再上面则是星域的总所，再往上就是泰拉的总部了。

至于星球总督，他的权力范围是所谓的“块块”，也就是他所管辖的星球内除去那些能够直达泰拉的“条条”部门之外的领域。

虽说因为业务上总会有牵扯，大多情况下还是会维持下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但一旦牵扯到实际利益，双方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帝国境内每个世界的权力分布大多都是如此，虽然偶尔也有特例，但至少据史密斯所知，在卡戎星区暂时还没有发现例外。

能让如今身陷审查风波的沃克上校如此重视，看来他身上那些烂账光靠霍布斯内务部还平不下来，可能还得拉贡本地的行星总督也来拉他一把。

所以他才要对自己平日可能不假颜色的拉贡总督格外卖力讨好，甚至自降身份购买重礼去拜见对方。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为什么沃克去向行星总督送礼的场合，还特意要拉上自己？

是看中自己身上的什么？

身份？因为自己是安德鲁的特使？

不对，安德鲁只是霍布斯的内务部话事人，手再长也伸不到拉贡总督头上来，人家根本不用在乎安德鲁的想法。

除非……

史密斯思索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尽管他确实能提出好几种不同的猜想来解释这一情况，但仅凭目前这些信息，那些都只是停留在猜想层面的、说难听点就叫瞎蒙的东西。

人怎么能把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寄托在几个难以验证真假的猜想上呢？

不行，必须想办法继续搜寻出更多信息。

史密斯将手中写满字迹的纸张送进火盆里烧毁，接着又将烧成的灰烬送进厕所冲掉。

看来安德鲁那老狐狸给自己找了个水很深的活计啊！

可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

越是这种情况，潜藏于危险之下的可得利益往往也就越多。

只要自己能成功理清那些迷雾之下的纠葛，也许本次任务能给自己带来超乎想象的丰厚回报。

但那些都是明天再说的事了。

至于现在，他该做的是早点洗漱完，然后上床睡觉。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点一点来做，接下来这几天，可还有的是地方要用脑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