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师，朕统御着万物，也包括您

卢恩公爵，登场了。

无论是刚刚成为超凡者的新人，还是早已在途径中跋涉的老手。

无论是耳濡目染，却从未见过卢恩公爵的年轻人，还是曾亲眼目睹过，在伦敦大桥畔与克伦威尔决战的老年人。

无论是尊贵而腐朽的贵族，还是贫贱却奋发的平民。

无论是男，还是女。

无论是老，还是少。

无论是谁，无论他如何想，无论他打算如何做……

他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垂下了手，踮起了脚，忍不住向着市中心的焦点望去。

超凡者们最先忍受不住心中的焦急，凌空飞起，他们想一探究竟。

继而铁卫们自发地结队，互相帮衬着，悬在了空中。

到了最后，就连最守纪律的军人，都开始散乱了军阵，在指挥官的带头下，爬上了平民住宅的屋顶，想要一睹卢恩公爵的风采。

这场战争注定载入史册，这场相斗必将名垂青史。

他们不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哪怕他们无足轻重。

但他们依旧……

翘首以盼。

“卢恩，你引领了文明。”

远远地，维多利亚的声音响起。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坐在御座上的君王，评判着匍匐在阶下臣子的功绩。

“布列塔尼由你引领，走上正途。百姓得以生息，军队得以征战，万事万物，由你定下规矩，得以前行。”

她肯定地说道，声音真挚而热切，仿佛执掌天平两端，公允地衡量世间一切的帝王。

不，她本就是帝王。

布列塔尼帝国，独一无二的君主。

于二十年前加冕为帝，统御万民，令帝国沐风雨，享雷霆的皇帝。

“吾皇维多利亚至高无上！”

“吾皇维多利亚……”

“万岁！”

无论愿不愿意，无论诚不诚心，无论他是高高在上的超凡者，还是街角路边的一株小草，这一刻却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颂。

君临天下之人，自然该从天上而来。

众人齐齐抬头，注视着天边耀眼炙热的太阳，注视着那道身影缓缓浮现。

她……

是如此地美丽。

纵使平日里，曾经见过无数次她的肖像，可帝国的臣民们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惊叹。

于高岭上盛开的洁白花朵，便已足够高不可攀，令人不敢亵渎了。

可是这又怎么比得上女皇维多利亚，比得上至高无上的陛下？

看啊！

风从她的身边路过，都忍不住屈膝。

云不敢僭越，只敢在她身后流散，宛如她曳地的长裙。

就连天上的太阳，在这一刻都谦卑而顺从，将一束束金色的光奉献，缀在她的长裙上，为她镀上一层又一层的流光。

原本宛如灰烬的长裙，这一刻被世间万物加持奉献，变得无比璀璨，纵使世上所有的宝石汇在一处，都不及她的万一。

她比太阳更加耀眼，她比时光更加久远。

她……

才是这世上唯一需要仰望之物。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心驰神移，不能自已。

可就在他们极目远眺的瞬间，一道刺痛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众人眼中。

捂着双眼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直到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的作为是多么的狂悖。

臣民，怎能直视他的君王？

维多利亚不曾惩处众人的无礼僭越，她紧锁着眉头，目光深邃而怀念，似乎依旧沉醉在过往的岁月中。

“朕由你加冕为帝，享受着文明的赐予，秉持着帝国的权柄，踏上名为统治者的途径。”

维多利亚声音浩浩荡荡，如雷声震震回荡，又如海涛叠叠作响，不可撼动，不可阻挡。

“于今，朕已登极，处于统治者途径的顶点。”

皇冠于虚空中浮现，凝聚在她的头顶，压弯了她顺直的秀发。

象征着皇室的权杖与印玺，在她的手中握持。

亿兆子民于此俯首，静待着她的言语。

“我以序列一，皇帝的名义，在我统治的帝国内，颁布敕令。”

维多利亚凌空而行，犹如皓日当空。

她双手轻轻一掷，权杖与印玺便漂浮在了她的身前。

她右手轻轻一抬，无数种帝国内存在的文字便开始汇聚成型。

世间此刻再无别的声息，处在布列塔尼帝国内的一切生灵，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静待着他们君王的敕令。

“朕，于帝国之内统御万物。”

最先是帝国内的普通臣民。

原本身材健硕的壮汉，这一刻突然打了寒颤，只觉得肌肉的力量在迅速地流逝，直到最后连一朵花都摘不了。

紧跟着的是军人们。

他们彼此对视着，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窘迫与无奈。随着岁月打磨的力量，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卫们则仿佛预感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们有序地从空中落下来，彼此搀扶着，平静地接受着超凡之力被一点点地从体内剥离，仿佛飘荡的白色羽毛，终会汇聚到天空之上，成为陛下的羽翼。

最不堪，最不敢置信的则要属编制外的超凡者们了。

他们有心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连张嘴询问的勇气都没有。

过往千锤百炼的超凡之力，过往或顺服或狂暴的力量，这一刻却全都被抽离了他们的体内，与阳光一道汇成金线，成为了女皇维多利亚耀眼长裙的点缀。

他们有心抗衡，却发现自己只能无力地坠落，就仿佛一个人无论多么努力，都不能将石头投到太阳上。

整个帝国的力量，在这一刻全部汇聚，宛如小溪汇进海洋，宛如沙粒堆积成塔，宛如……

统治者统御着她的臣民。

无论愿意与不愿，都只能遵循着她的意志。

数不清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在维多利亚身后，将她身上穿着的金色长裙点缀得五彩缤纷，甚至就连她驻足的天空，都开始发散出无穷的色彩。

每时每刻她身边的色彩都在变幻，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无论花多少时间，都无法看清究竟有多少色彩。

可哪怕不去看，只是感受，也能够感受到那超出常人理解范畴的绚烂。

世间最大的力量在这一刻汇聚，世间最美之物，也在这一刻来到了维多利亚身边。

她缓缓地低下头，投出了自己冰冷而决绝的目光，看向了整个世界中唯一与自己顽抗的地方——

贝克街13号。

那栋处于小小的雨中的三层小楼，那本该摇摇欲坠，一碰就倒的地方。

那里，依旧纹丝不动，仿佛君王的敕令永远不会传达。

至于原因，维多利亚也找到了。

她异色的瞳孔微微收缩，继而不可抑制地放大，将那站在楼前的身影狠狠地刻入。

她永生永世都忘不了的人，正在那微不足道的雨中，手握权杖静静伫立，似乎对于一切都无动于衷。

卢恩公爵，平静如常。

他甚至没有抬头，没有仰望他处于空中的君王。

于是惩罚与敕令，随着维多利亚撬动的力量自高空而降，落在了罪人身旁。

“卢恩，朕统御万物，也包括您。”

下一刻，那原本和煦的小雨突然停了。

一粒粒雨滴悬在了半空中，被无处不在的阳光炙烤蒸腾，顷刻间化作了薄薄的雾气，消散于无形。

卢恩公爵手轻轻地按在了，已经不再湿润的帽檐上。

他轻轻地将帽檐压低，以遮蔽着高空上过于炙热的光芒。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流露出缅怀与欣慰，仿佛看到学生学有所成的老师，由衷地赞叹了起来。

“维多利亚，你成长了。”

卢恩公爵脱下了黑色的高顶礼帽。

他用右手握着礼帽，朝着高空之上的维多利亚微微欠身，语调平静而优雅。

“那么请允许我，为您补上那最后一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