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只要许淮(3)

中考放榜那日,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江漾把冰镇杨梅汤往许淮手边一推,指尖还沾着水珠:“查嘛查嘛,我手都抖了!“她马尾辫上的蓝丝带跟着晃,扫过许淮手背时痒痒的。许淮看着她,眼神里透着无奈与宠溺,轻轻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开始查询成绩。

许淮放下《量子力学导论》,镜片后的睫毛颤了颤。他输准考证号时,食指关节微微发白——其实昨晚就偷偷试过三次查询,都因服务器拥堵作罢。

“许淮哥哥!“得知考上青禾中学的江漾,兴奋得像只小豹子,脚下发力,猛地朝许淮扑过去。她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裙摆随着这股冲劲肆意飞扬,“哗啦“一声,扫落了案头叠放整齐的草稿纸,纸张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

许淮条件反射般伸出手,稳稳接住几张飘在空中的草稿纸,眼神下意识落在纸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上。下一秒,意识到江漾扑来,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让满心欢喜往前冲的江漾扑了个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江漾站稳脚跟,佯装生气地咬了咬牙,腮帮子微微鼓起,娇嗔道:“许淮哥哥你怎么跟泥鳅似的呀!”声音里带着几分没抱到的委屈,又透着满满的亲昵。

许淮听闻,脸上露出一抹浅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第一缕拂过湖面的微风,轻柔且温暖,又似冬日暖阳下,覆盖山林的冰山悄然融化。他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静静地笑着,深邃的眼眸弯成好看的弧度,眼底满是宠溺。这一笑,仿佛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原本因查成绩而紧绷的氛围瞬间消散。江漾瞧着这难得一见的笑容,不禁有些看痴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的许淮哥哥,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步入高中后,许淮仍为江漾补课,每一回,他都似怀揣奇妙宝藏的旅人,带来新奇玩意儿:风一吹便欢脱跑远的风力小车,透过小孔能瞧见倒立影像的简易装置,诸如此类。在这些奇妙物件与悉心教导的双重滋养下,江漾的物理成绩独占鳌头,始终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彼时的江漾,满心以为时光会这般悠然流淌,日子能在这细水长流的温情里无限绵延。殊不知,命运向来爱捉弄人,那些潜藏暗处的波折,正悄然酝酿,只待时机成熟,便会汹涌袭来,彻底改写两人的命运轨迹。

许淮家里出事了,那是个乌云密布的晚上,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洒落,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纱幕。江漾家的书房里,灯光昏黄。她怀揣着满心好奇,蹑手蹑脚地贴在书房门口,试图听清屋内的交谈。

不久前,许淮匆匆踏入家门,江漾一眼便瞥见他凌乱的发梢正不断滴落雨滴,深色的衣服被雨水洇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略显单薄的身形。他平日里的从容不迫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局促与不安。江漾的心猛地揪紧,一种莫名的惶恐悄然爬上心头,她从未见过这般狼狈的许淮。

屋内的声音含糊不清,她急得直跺脚,犹豫再三,还是轻轻将书房门推开一条窄缝。这时,许淮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阿姨,我会寻一个合适的人来给江漾补课,实在抱歉,我……”

话还未说完,江漾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不顾一切地冲进书房。她眼眶泛红,双手死死攥住许淮的衣角,声泪俱下地哭喊着:“我不要别人,我只要许淮哥哥!我只要许淮啊呜呜……”那一刻,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即将离去的少年。

然而,许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开江漾紧握的手,而后抬起头,目光深深地望向她。那眼神里,有着江漾时至今日都无法参透的复杂情绪。随后,他转身,脚步沉重地迈出书房,消失在雨幕之中。

往后的三天三夜,江漾将自己锁在房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肆意奔涌。她想不通为什么连许淮都不想陪在她身边,她很想去找许淮,可是她的骄傲让她望而却步,从那天起,江漾像是变了个人。她重新戴上那副没心没肺的面具,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可眼底深处,却时常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

自许淮离去后,江漾像是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壳,将过往的回忆严严实实地锁在心底。她迅速回归到原本的生活轨迹,课堂上认真听讲,课后与同学嬉笑打闹,日子看似平静无波,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从未向任何人问起许淮离开的缘由,也绝口不再提及他的名字,在旁人眼中,她似乎对那个曾频繁出现在生活里的少年全然陌生。

时光匆匆,三年高中生活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填报高考志愿时,江漾在家人诧异的目光中,以离家近为由,坚定地报考了本市的青禾大学。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所大学,承载着她和许淮往昔的回忆。

犹记那个明媚的春日,阳光轻柔地洒下,宛如母亲温柔的抚摸。许淮带着她踏入青禾大学的校园,彼时校园里的樱花正处于盛放期,满树的樱花恰似天边绚丽的云霞,层层叠叠,粉白相映。微风轻拂,花枝轻轻摇曳,花瓣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在空中相互交织、旋转,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而浪漫的花之圆舞。许淮漫步在樱花大道上,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与花瓣的间隙,洒落在他的肩头与发梢。他仰头凝视着漫天飞舞的花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笑容里,满是对春日美景的沉醉。而就在那一刻,江漾的目光悄然从漫天樱花上移开,直直地定格在许淮的面庞上。她望着许淮眼中映出的烂漫春光,心湖仿若被一颗小石子猛然击中,泛起层层涟漪,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像一颗种子般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悄然种下,而后生根、发芽,在时光的长河里暗自生长。

如今,江漾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青禾大学的校门口。校园里风景依旧如画,可身旁却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仰头,望着那郁郁葱葱的树木,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学校很美,她才去青禾大学;她喜欢物理,才去学物理学,和许淮才没有关系呢。

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波澜,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回忆,随着踏入校园的脚步,正一点点破土而出。

课堂里,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在课桌上洒下一片片光影。许淮身姿笔挺地立在讲台上,手中的粉笔犹如灵动的舞者,在黑板上翩然游走。此刻,他正深入剖析量子力学中那令人望而却步的薛定谔方程,本是抽象又艰涩的理论,经他之口,却变得妙趣横生。

“同学们,这薛定谔方程啊,就好比是一场神秘的魔法咒语,能精准预测微观世界里粒子的奇妙行踪。”许淮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讲台上的一个简易模型,那是他亲手制作,用来模拟粒子运动轨迹的小道具。他轻轻转动模型的手柄,小球沿着特定的轨道开始滚动,引得台下的同学们纷纷探身张望,眼睛里满是好奇与专注。在他生动的讲解与直观的演示下,教室里的气氛热烈而专注,同学们或是奋笔疾书记录要点,或是托腮凝思,完全沉浸在这奇妙的物理世界中。

唯有江漾,像是置身于这热烈氛围之外的旁观者。她低垂着头,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动,思绪早已飘远。恍惚间,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在她那间小小的书房里,许淮也是这般耐心地为她讲解难题。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书桌前,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专注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一遍又一遍地为她剖析那些复杂的数理逻辑,声音轻柔而沉稳,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江漾,你看,这个知识点就像拼图里的关键一块,只要找准位置,整个难题就能迎刃而解。”许淮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深深烙印在年幼的江漾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