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疮

西洋摆钟的指针轻轻摆动，水晶玻璃杯在初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尸蝉奴？

这名字倒是有点新奇。

只是此地整日弥漫的那股尸臭味，难道也和她有关？

毕竟这食腐肉、喝尸血，可都是需要和各种尸体打交道的，会沾染些怪异的尸臭味也正常。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女人轻启红唇，声音依旧空灵而冷漠。

“有啊，但这得看你愿不愿意说了。”陆道随手将手中果干丢进嘴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当然，要是你想聊点别的也成，毕竟在戏园子当学徒可是个苦差事，能偷懒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

得知对方也是怪异后，陆道反而不着急了。

既然她主动找上门，肯定有所求，不然以她这么大一个角儿的身份，怎会找上自己这样的小学徒？

“呵，你倒坦诚，我就喜欢坦诚的人。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女人抬起美眸，别有深意地看了陆道一眼，“其实从你第一天进梨园坊，我就留意到你了。你给老家石头村寄信的事我也知道，提前去信安排好家人的去处，让别人无从查起，就算陈老七派人去了一趟也无多少收获，干得不错！”

“至于你那天晚上，为了震慑几个普通人而显露自身力量，有点冲动，处理方式也存在瑕疵，至于结果嘛，你也看到了，并不是很理想。”

“还有，我前天夜里死去的那个跑腿的，其实也和你有关。要不是你们三个前天晚上非要偷偷溜出去，他或许也不会死在戏园外面的小巷里，所以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把你找来……是接替他的工作！”

陆道轻轻敲击沙发扶手的动作骤然停下，“所以我刚进园子时，一直盯着我的人是你？之后你还派人调查、监视我？那我倒更想知晓，你是怎么确认我身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女人笑而不答。

“让我猜猜，是不是你身体里的那东西？或者直接点说……是寄生在你嘴里的那玩意儿？”陆道微微一笑，声音却透着丝丝冷意。

女人脸色瞬间一变，显然没料到这人竟能一语道破她的底细。

难道是刚刚的接触？

还是小瞧他了啊。

“当然，如你所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陆道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这地方虽好，可待久了，反倒觉得这里就像个漂亮的铁笼子，专门囚禁她们这些娇贵的“金丝雀”。

“等等！我可以帮你脱离后院，甚至帮你对付陈老七他们，弄死他们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女人见陆道已走到门口，终于开口挽留。

呵，果然沉不住气了么？

陆道心中冷笑。

人与人之间的试探与交锋，往往就在三言两语之间，争的就是一个主动与被动。

刚刚主动权还在这女人手中，现在轮到他了。

“你也清楚……弄死几个普通人，对我而言，并非难事。况且，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在这戏园子里当一辈子学徒吧？”陆道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没错！对我们这类人来说，杀一两个人比捏死几只蚂蚁还容易。”女人见陆道似乎被说动，暗自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冷漠，“但如果我没猜错，你一直小心翼翼躲在园子里，应该也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吧？或者……你还有什么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实话，要是我出手，很多事就简单了。我可以让陈老七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或者让他们死在众目睽睽之下。毕竟他们这些年干的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以及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手里都有证据。说得直白点，只要我愿意，弄死他们的法子至少有好几十种，就看你需不需要了。”女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同时一直留意着陆道的反应。

然而，让她有些失望的是……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毫无波澜，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说完了？”

“嗯。”

“比起这些，我倒更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底细的？还有……前天夜里，那人又是如何做到无声无息跟着我们的？”陆道坐回原位，将话题又引回最初。

这年头杀几个人并非难事，陆道一直没动手，一方面是为了更加了解这个世界，另一方面也是在等一个绝佳时机，好来个一网打尽。

真要是不顾一切，选个月黑风高夜动手杀人时，陆道有信心全身而退。

昨夜陈老七的小眼神，小动作，当陆道躺回床上后，心里就有了近期动手的打算，只是这女人的突然出现，暂时延缓了他的计划。

但比起这些……其实陆道更想知道，自己的底细是如何暴露的，毕竟这事关他今后行走在这世间的人身安全。

女人脸色一滞，看向少年的眼神也变了。

这人看着如此年轻，怎么感觉身体里像住着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找我的目的，以及我想知道的事，不然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陆道率先打破有些僵持的气氛。

女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头一次开始怀疑，把这少年招来究竟是对是错。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遂你所愿！”女人说着便站起身，随手解开腰间系着的腰带。

“喂喂！你这是要干什么？”陆道有些懵。

“你不是想知道我找你的目的吗？这就是我的目的！”女人手中腰带滑落，身上的衣服如瀑布般从她身上坠下，她的身体就这样暴露在陆道眼前。

如此香艳的场景，陆道本应兴奋、激动，甚至会有其他反应。

可此刻，陆道脸色却十分怪异，眼神也逐渐变得凝重。

只见女人神色平静，然而她的身体上，原本洁白的皮肤，许多地方已腐烂、生疮，仅存的一些完好之处，也长满了一个个蚕豆般大小的肉球。

这些肉球并非死物，它们还不时涌动几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随时会破皮钻出。

这就是成为尸蝉奴的代价？

好可怕……

陆道心中暗自惊叹。

一具理应完美无瑕的躯体，只因成为了尸蝉奴，身体竟衰败成这个样子。

果然……凡修炼者，必有代价，这句话并非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