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劫灰凝成细雨,叶无尘站在青石棋盘的“天元“位,指尖捏着的半块惊堂木突然碳化。棋盘上的黑子皆是黍粒状的劫种,白子却是他被青铜剪斩灭的“自我“,而执棋的手——左手刻着通天教主的焚天符,右手纹着妖圣的破法篆。
“好一局混元劫棋!“
通天教主的烧火棍点在棋盘边缘,棍尖燎起的火星竟化作青石镇的市井烟火。铁匠铺的锤音、酒肆的杯盏碰撞、孩童抛掷石子的破空声,皆成棋局杀招。叶无尘的元婴突然暴涨,三寸小人踏着棋子跃入虚空,每一步都踩碎一枚“自我“白子——
七岁救女童的善念、十五岁屠宗门的恶欲、三百岁自刎归墟的绝望……每颗碎裂的白子都喷涌出记忆浊流,浊流中浮出骇人真相:
所有轮回中的“叶无尘“,皆是鸿钧以造化玉碟捏造的傀儡!
“师父,该落子了。“
阿黎的残音从惊堂木碎屑中渗出。少年最后的魂火凝成渔网,网上悬挂的却不是鱼,而是七十二根青铜鱼竿——竿头垂下的饵料,赫然是叶无尘每一世自刎时的凶器!
叶无尘的瞳孔突然映出花果山幻象。妖圣残魂蹲在桃树枝头,将金箍棒削成鱼竿,竿尖垂下的丝线竟拴着鸿钧的脊椎骨:“小道士,鱼咬钩了!“
海底骤起龙吟。归墟剑冢的残剑粉尘突然活化,凝成三百六十柄青铜锄头。锄刃劈开棋盘的刹那,青石镇的青石板路上浮现初代弇兹祭司的剪影——
那祭司跪在麦田中央,以脊椎为刃收割劫黍,每一株黍穗都是被剪断的因果线。而田垄间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叶无尘紫府中渗出的《噬劫经》篆文!
“原来如此……“
叶无尘并指刺入胸膛,硬生生扯出缠绕元婴的青铜锁链。锁链末端赫然连着造化玉碟的裂纹,此刻正疯狂吞噬劫种黍粒。他忽然明悟:自己才是鸿钧培育的“终极劫种“,所谓九世轮回,不过是天道播种的田间劳作!
“痴儿,你终于醒了。“
通天教主的虚影突然凝实。道人手中的烧火棍寸寸剥落,露出内里暗藏的半截青萍剑——剑身缠着女娲补天时遗落的息壤,而息壤中裹着的,竟是叶无尘第一世救下的女童骸骨!
“阿黎……“叶无尘的指尖发颤。骸骨掌心握着的不是玩具,而是半枚染血的封神榜残页,页角刻着通天教主的批注:
“劫种开花日,方知我是我。“
海底突然地裂天崩。鸿钧的玉碟残片从裂缝中升起,碟面裂纹里钻出初代弇兹祭司的青铜剪。剪刃开合间,南海所有生灵的魂魄突然透明——
渔夫的脊骨化作犁铧,酒保的心脏凝为黍种,连嬉闹的孩童都成了麦田里的稻草人!
“好个无情天道!“叶无尘暴喝,掌心劫种突然发芽。根系穿透玉碟裂纹,缠住鸿钧的脊椎骨——那骨头竟与初代弇兹祭司的剪刃同源,分明是盘古开天时遗落的恶念所化!
妖圣残魂的狂笑震碎虚空。金箍棒残片化作三千火鸦,携带着截教万仙的执念扑向玉碟。火鸦撞上碟面的刹那,南海掀起万丈尘暴——
尘粒凝成新的谶语,却不是刻在碑上,而是烙在叶无尘的瞳孔深处:
“有情众生,皆为我田;
劫数开花,方证混元。“
青石棋盘突然崩塌。棋子坠入归墟,凝成七十二峰虚影,峰顶各立一尊青铜像——
通天教主醉卧山巅,妖圣倒提鱼竿垂钓星河,而叶无尘自己的雕像却跪在麦田,掌心捧着的不是法器,而是一捧碳化的黍粒。
“师父,该醒了……“
阿黎的嗓音从黍粒中渗出。叶无尘突然发现,自己跪着的根本不是雕像,而是青石镇祠堂外的青石板——三百年前那个雨夜,老渔夫递来的根本不是弑神枪,而是一把生锈的青铜剪!
剪刃开合的声响中,南海归墟尽数虚化。叶无尘的元婴突然暴涨,三寸小人张口吞下整局棋枰。当他再度睁眼时,掌心攥着的不是惊堂木,而是半块女童塞给他的麦芽糖。
糖块融化处,浮现一行稚嫩刻痕:
“第四十一劫:见众生。“
而那位自称“老孙“的妖圣,正蹲在花果山的桃树下,将金箍棒削成麦笛。笛声掠过之处,劫灰凝成细雨,每一滴都映着叶无尘此生未选择的路——
若他当年未接弑神枪,此刻该是个酿酒的凡夫,酒坛里沉浮的,或许才是真正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