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月光被血色浸染。叶无尘踏浪而来时,整座渔村已化作人间炼狱——屋檐下悬挂的渔网缠着半截孩童躯体,晒鱼架上插着老妪干瘪的头颅,咸腥海风里裹着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青冥剑鞘上的云雷纹忽明忽暗,剑灵阿黎的声音在神识中震颤:“师父,魔气浓度超乎寻常……西南三里,活人气息!”
噬劫黑雾如墨龙出海,从叶无尘袖中奔涌而出。黑雾扫过渔村巷道,正在啃噬尸骸的魔化村民突然僵直,七窍中钻出猩红丝线。那些丝线细如蛛丝却坚韧异常,末端隐入海底深渊,像是无数提线傀儡的命脉。叶无尘并指划过剑锋,青冥剑带着龙吟般的颤鸣刺入海面,剑光劈开千重浪,露出深藏海底的魔界裂隙——裂隙形似竖瞳,瞳孔中央悬浮着玉虚门长老的尸身,心口插着刻有天罡符文的降魔杵,杵身已爬满血色苔藓。
“叶无尘!你竟敢勾结魔族!”云端传来厉喝,十二道剑光结成天罗地网。玉虚门执法长老顾苍生脚踏八卦阵图,手中“斩邪”剑引动九霄雷云。电光映亮他道袍上的天罡符箓,符箓纹路竟与魔界裂隙中的猩红丝线如出一辙。叶无尘嗤笑一声,噬劫黑雾化作三百六十柄无柄剑刃,刃身倒映着顾苍生骤缩的瞳孔。第一柄剑穿透护体罡气时,他还在结印;第三百六十柄剑钉入阵眼时,雷云已染成墨色。
剑丸从顾苍生袖中暴起,本该澄澈的玉虚剑气中混着与魔界裂隙同源的猩红丝线。叶无尘翻腕震碎剑丸,碎片中迸出的却不是灵气,而是数百张痛苦扭曲的人脸——皆是近日失踪的渔村修士。他们的哀嚎声尚未散尽,海底裂隙突然震颤,玉虚长老的尸身睁眼,眼眶中爬出八爪鱼般的血红触须:“好一具元婴道体……”声音沙哑如生锈铁器相刮,裂隙中伸出白骨巨手,掌心纹路与顾苍生道袍上的天罡符箓完美契合。
“玉虚门……天罡正道?”叶无尘踏浪冷笑,青冥剑尖挑起一截猩红丝线。丝线在剑锋上燃起黑焰,焰光中浮现碧游宫弟子被抽魂炼魄的画面——御妖使的灵兽被丝线贯穿头颅,妖丹化作血珠渗入裂隙。剑灵阿黎突然尖啸:“师父,丝线在吞吃记忆!”
噬劫黑雾骤然收缩,在叶无尘周身凝成玄色战甲。甲胄上的饕餮纹睁开竖瞳,张口咬住袭来的白骨巨手。魔君残魂的嘶吼震碎海面,裂隙中涌出滔天黑潮。黑潮所过之处,礁石化粉、海水蒸腾,连天穹的月光都被腐蚀成惨绿色。叶无尘不退反进,战甲上的饕餮纹路层层剥落,化作三千六百枚噬劫符印。符印嵌入魔潮,竟将污浊魔气反炼为精纯灵气,灌入青冥剑身。
“魔潮为引,噬劫为炉——开!”叶无尘挥剑斩落。剑光如墨色新月劈开魔潮,裂隙中的竖瞳淌出血泪。血泪坠海凝成玄霄老祖的虚影,道人醉眼朦胧地举起酒壶:“痴儿,你修的到底是噬劫经……还是饲魔术?”
青石镇方向突然传来钟声。叶无尘神识扫过,见铁匠以巨锤敲击镇魂钟,酒保泼洒的浊酒冻结魔气,稚童抛掷的石子竟在沙滩上刻出归墟剑冢的阵图。凡人身躯承受不住噬劫共鸣,七窍渗血却无人退后半步。剑灵阿黎的残魂突然暴涨,少年嗓音裹着哭腔:“师父,他们的魂魄在燃烧!”
叶无尘瞳孔深处浮出九世轮回的剪影。第一世救下的女童化为白骨,第五世屠灭的宗门弟子眼含血泪,第九世自刎时的青铜剪刃刺入紫府。他猛然握紧青冥剑,剑柄上的云雷纹烙入掌心:“众生为薪,我执火把——这因果,我接了!”
噬劫黑雾轰然炸开,化作万丈火凤直冲裂隙。火凤羽翼扫过处,猩红丝线寸寸崩断,渔村修士的残魂从魔气中解脱。顾苍生想要捏碎遁符,却发现四肢已被自己的天罡符箓反噬缠缚。裂隙中的魔君残魂发出最后嘶吼:“玄霄老鬼!你算计我——”
火凤贯入竖瞳的刹那,南海归于死寂。月光重新洒落时,海面漂浮着玉虚长老的尸身碎片,道袍上的天罡符箓化作飞灰。叶无尘踏浪走向青石镇,身后传来剑灵阿黎的呢喃:“师父,铁匠的锤……裂了。”
镇魂钟旁,铁匠保持着挥锤的姿势,身躯已风化成石像。酒保的杯盏冻结在泼酒瞬间,稚童的石子深陷沙中,阵图最后一笔永远残缺。叶无尘并指抹过青冥剑,剑锋垂下三滴灵液——一滴落入铁匠石像,锤身重响;一滴坠入酒保杯盏,冰霜消融;最后一滴没入稚童掌心,石子腾空补全阵图。
海底传来异动。魔界裂隙的残骸中,半块染血的天机残卷浮出水面,卷轴末端赫然印着碧游宫的御灵符印。叶无尘抬手摄来残卷,耳边响起通天教主的醉语:“这局棋,才刚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