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昊：岳父的死，我很惭愧

铁勒王庭的天空，仿佛也感受到了失去主人的悲恸。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草原上的风呜咽着掠过。

卷起枯黄的草屑，带着刺骨的寒意。

往日里喧嚣热闹的王庭，此刻被一种沉重的寂静笼罩。

处处悬挂着象征哀悼的白色布幡。

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无数亡魂的低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悲伤气息。

混杂着焚烧祭品的烟火味，以及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

铁勒真的葬礼，就在这样肃穆而压抑的氛围中，如期举行。

王庭内的铁勒贵族、将领们，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哀戚。

可汗的突然离世，像风中忽然响吹来的哀歌。

不仅带来了悲伤，更带来了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马蹄声急促地由远及近，打破了王庭外围的死寂。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冲入视野。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魁梧，满脸虬髯。

正是匆忙赶回的大王子乌力罕。

他翻身下马，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

身上的铠甲还沾染着征尘。

看到王庭内肃穆的景象，乌力罕铜铃般的眼睛瞬间赤红。

他大步流星地冲向灵帐，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地面踏碎。

“父汗！”

一声悲怆的嘶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充满了无法抑制的痛苦与愤怒。

他扑倒在灵柩前，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

活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紧随其后，另一队人马也疾驰而至。

为首的正是二王子蒙丹。

与乌力罕的狂暴外露不同。

蒙丹的面容更显阴沉冷峻。

他同样一身戎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

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

蒙丹下马的动作显得更为克制。

他走到灵柩旁，缓缓跪下。

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父汗……儿子来晚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悲伤。

两个性格迥异的儿子，在父亲的灵柩前。

以各自的方式，宣泄着或真或假的哀恸。

周围的铁勒贵族们看着这一幕。

心中各有计较，王庭上空的阴云，似乎更加浓厚了。

草原民族的葬礼，向来不似中原那般繁琐冗长。

尤其是在可汗骤然离世，内部暗流汹涌的时刻。

一切从简，尽快让逝者安息，稳定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在萨满巫师腾格拉的主持下。

一场简单而肃穆的下葬仪式很快举行。

低沉的诵经声在草原上回荡，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试图安抚亡灵，也试图安抚生者躁动不安的心。

乌力罕全程红着眼眶，紧握着拳头，仿佛要将指骨捏碎。

蒙丹则始终低垂着头，表情哀伤。

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苏穆沁一身素缟，跪在最前方。

双眼早已哭得红肿，若不是李昊在一旁搀扶着，她几乎要瘫软在地。

李昊面色沉静，带着符合女婿身份的哀伤。

目光偶尔扫过乌力罕与蒙丹，眼底深处一片冰冷。

随着最后一捧泥土，覆盖在墓穴之上。

草原上的一代枭雄，铁勒真，就此长眠于地下。

然而，他的死，却并未让草原恢复和平。

反而像是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葬礼结束，人群渐渐散去。

但王庭内的气氛并未缓和，反而更加凝重。

李昊以女婿和名义上的“大唐皇帝”身份。

召见了刚刚失去父亲的两位王子。

地点，就在曾经属于铁勒真的那顶，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王帐之中。

王帐内，光线有些昏暗。

牛油灯跳跃着微弱的火光，映照着三人的脸庞，明暗不定。

不似刚刚帐外弥漫的悲伤气息。

此时更多的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乌力罕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侧的矮榻上。

脸色依旧阴沉，看向李昊的眼神中。

带着未散的怒火与怀疑，却又不时瞥向对面的蒙丹。

蒙丹则坐在另一侧，姿态相对收敛，但眼神锐利。

像盯着猎物一样审视着端坐在主位上的李昊。

“陛下。”他先开了口，声音不高。

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

李昊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悲戚与疲惫。

仿佛也沉浸在失去岳父的痛苦之中。

“两位大舅哥，节哀顺变。”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

“岳父大人英明神武，如今骤然离世，实乃铁勒……”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然后才继续。

“不，是我大唐之巨大损失。”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大唐”二字。

提醒着两人目前的政治格局。

他不仅仅是铁勒部的金刀驸马，还是大唐的皇帝。

蒙丹嘴角几不可察地扯了扯。

像是想笑，又迅速压了下去。

“陛下。”他又叫了一声。

不过这次语气里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

“您倒是说说，我父汗……究竟是怎么没的？”

“他怎么可能，死在几个所谓的伪周刺客手里？！”

蒙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咄咄逼人。

“我铁勒王庭，守卫森严，父汗身边更是猛将如云！”

“巴鲁达将军他们难道是吃干饭的？”

“区区几个刺客，怎么就能摸到父汗跟前？”

他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伪周刺客？呵呵，武周那帮缩头乌龟。”

“他们要真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本事。”

“跑到我们铁勒王庭来行刺？”

“还专门挑我父汗下手？”

“而且，陛下您说。”

“那些刺客，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质问，眼神冰冷。

“这做得未免……太干净了吧？”

“干净得像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

乌力罕在一旁重重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附和：

“就是！我父汗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怎么可能让几个刺客近身？还都死了？鬼才信！”

他也想不通，他父汗英明神武，怎么就这么没了？

而且还死得这么窝囊？！

这其中是不是李昊在捣鬼？

李昊脸上露出沉痛的表情。

像是被蒙丹的尖锐和乌力罕的粗鲁刺伤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二弟，大哥，我知道你们心里难受。”

“疑心重些也是人之常情。”

“但事实就是如此。”

“那晚，那些刺客的目标，是我。”

“岳父大人是为了保护我，才……才不幸……”

李昊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恰到好处地停顿，用手揉了揉额头，显出极度的悲伤与自责。

“那些人武功极高，出手狠辣，招招致命，而且悍不畏死！”

“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根本不是寻常江湖人。”

“而我平时里疏于习武，根本帮不上忙。”

“只能眼睁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