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铺天盖地、仿若血海翻涌的红色天空,村长李茂林的心猛地一缩,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蹿,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耳边擂鼓般的声音,仿若从九幽地狱深处传来,一阵紧似一阵,敲得人心惊肉跳。
身旁的丸子满心疑惑,瞅瞅那诡异得让人发毛的天空,又瞧瞧爷爷毫无血色的脸,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祸怕是就要降临了。
“爷爷,这天怎么红成这样了?还有这跟敲鼓似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大声啦?”丸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那是对未知恐惧的本能反应。
爷爷缓缓转过身,脚步沉重得像是拖着千斤重担,走到台阶旁,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扑通”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满是忧虑与无奈,仿佛藏着无数沉重的心事。
“孩子啊!看来这灾祸是躲不过了,也是时候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了。”爷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岁月的沧桑与无奈。
丸子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挠了挠头,满心疑惑如同乱麻:自己的身世,怎么就和这怪天象扯到一块儿去了呢?
爷爷紧紧盯着丸子的眼睛,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进心底,久久不愿移开。
随后,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开口:“那是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雨大得像是天河决堤了,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我坐在大厅里,正发愁这雨要是再这么下个不停,怕是马上就要引发山洪了。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琢磨着要不要赶紧疏散乡亲们。就在这时,一声婴儿的啼哭,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格外清晰地传了过来。按说那雷声那么响,寻常孩子的哭声早被盖住了,可那哭声却一声接一声,响亮得让人揪心。”
丸子听得入神,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好奇,又隐隐有些不安。
他仿佛能透过爷爷的描述,看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感受到那紧张又揪心的氛围。
爷爷顿了顿,喘了几口粗气,像是在平复情绪,又像是在积攒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接着说道:“我赶忙跑到院子里,就瞧见一个孩子坐在泥水里,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雨水一个劲儿地往他嘴里灌,小脸憋得通红。我心疼坏了,几步上前,把孩子紧紧裹在怀里。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那瞬间的光亮,让我瞧见一条巨大无比、浑身金黄的巨龙。它就那么静静地悬在半空,眼睛里满是温柔,正盯着我怀里的孩子呢。紧接着,一块黄布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当时我吓得腿都软了,大气都不敢出,那巨龙看了看孩子,转身缓缓离去,可走几步就回头瞅瞅,我看得真真切切,有眼泪从它眼里落下来。那眼泪在闪电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就像一颗颗珍珠。”
等我把孩子抱回屋里,稍稍缓过神,才打开那块黄布。
上面写着:“孩子,娘护不了你周全了。娘身为妖,怀了你,耗费两百年功力,才让你有了人形。可娘没法陪你长大,只盼你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哪怕人类寿命短暂,也好过四处逃亡。娘封印了这个村子,就想给你一个安稳的家。娘会一直在,用全部法力护着这封印。”
丸子听得脑袋嗡嗡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虽说有些懵懵懂懂,可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只是一时半会儿,实在难以接受这个惊人的事实。
爷爷紧紧拉住丸子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焦急又心疼地说:“孩子,你就是那个婴儿啊!你娘就是九天神龙,今天这异象,肯定是你们母子的踪迹被发现了。那擂鼓一样的声音,怕是有人在想法子打破封印呢。孩子,别犹豫了,赶紧逃吧!”
丸子从屋内捧出那块黄布,目光触及上面刺目的红色字迹,心中猛地一沉,他知道,那是血书。
“爷爷,我不走!该来的总归要来,躲也躲不掉。”丸子的声音带着决绝,那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
爷爷猛地抬起头,双眼圆睁,怒声呵斥:“你读了点书就犯傻!书上那些话当不得真,自相矛盾得很!不是还有‘走为上策’吗?记住,扛不住就别硬扛,打不过还有将来,时间就是命!爷爷没多少时间了,你给我立刻滚!”
话音刚落,天边,暗红色的乌云仿若一群狰狞的巨兽,从西边朝着天空中央汹涌汇聚。
一道金色的闪电,如一把利刃,在乌云间疯狂穿梭。
闪电过后,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镀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色光芒。
爷爷见状,脸色骤变,急忙站起身,声嘶力竭地吼道:“封印破了!”
与此同时,村里集会礼堂的大钟急促敲响,“当当当”的钟声好似催命符。
村民们惊慌失措,朝着山脚下的躲避洞穴狂奔,脚步匆忙而慌乱。
有的人鞋子跑掉了,也顾不上捡;有的人摔倒了,被后面的人匆忙扶起,又继续往前跑。
李狗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满脸焦急:“快,背上你爷爷,去地道!我娘那边我安排好了,她看不见你们,正急得不行呢!”
丸子没有丝毫犹豫,俯身背起爷爷,朝着地道拼命跑去。
此时,天空中传来巨龙的阵阵嘶吼,每一声都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丸子的心尖上,疼得他眼眶泛红。
那嘶吼声里,仿佛饱含着母亲对孩子的担忧与不舍。
爷爷趴在丸子背上,声音虚弱却满是担忧:“难为你娘了,她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恐怖的碰撞声。
丸子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滚滚红色尘土如汹涌的潮水般席卷而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吞噬。
树木被连根拔起,房屋瞬间坍塌,化作一片废墟。
丸子不敢耽搁,拼尽全力将爷爷安置进地道,而后和李狗子守在地道口,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尘土遮天蔽日,眼前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听到外面各种可怕的声音,有重物倒塌的声音,有狂风呼啸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龙吟声。
刹那间,地动山摇,坚实的大地如同湖面般剧烈震颤,泛起层层可怕的“涟漪”。
地道顶部开始松动,大块大块的土石簌簌掉落。
丸子和李狗子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恐,来不及多想,又转身冲进地道救人。
他们一边大声呼喊着村民的名字,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找到那些被困的人。
混乱过后,全村一百多口人,只出来了不到一半。
那些没来得及逃出来的村民,永远地被埋在了这片废墟之下。
丸子望着那些废墟,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中满是悲痛与自责。
许久,尘土渐渐散去,丸子颤抖着望向村子的方向。
只见一条金黄色的巨龙,浑身血迹斑斑,奄奄一息地盘踞在废墟之上,像是一座悲壮的雕塑,诉说着刚刚那场惨烈的战斗。
它的鳞片掉落了很多,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丸子见状,毫不犹豫地朝着巨龙奔去,泪水夺眶而出,肆意流淌在脸颊。
他心里清楚,那就是他的娘,那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娘。
李狗子瞧见丸子这般不要命地冲向巨龙,又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条足有百米长的庞然大物,暗自思忖:丸子这是打算上去拼命报仇吗?
一时间,他心里犯起了嘀咕,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他的双腿微微颤抖,一方面是对巨龙的恐惧,另一方面是对朋友的担忧。
但最终,友情还是战胜了恐惧,李狗子一咬牙,也朝着丸子追了过去。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丸子是我兄弟,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冒险。”
跑到巨龙身旁,丸子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巨龙微微睁开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温柔地看向丸子,一颗硕大的眼珠滚落下来,恰好落在丸子的掌心。
那眼珠还有着微微的温度,仿佛带着母亲的爱意。
刹那间,丸子的泪水与母亲的泪水交融在一起,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彩,泛着柔和的光晕。
“娘啊……”丸子泣不成声,悲恸地呼喊着。
那声音里,满是对母亲的依赖与不舍,仿佛要把这些年对母亲的思念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李狗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也从未想过,自己的朋友竟然有着这样惊人的身世。
巨龙缓缓伸出胡须,轻轻将丸子包裹起来,一时间,人与龙都沉默了,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彼此。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母子之间的深情。
过了一会儿,巨龙用虚弱却满含慈爱的声音说道:“我儿,娘以后没法再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记住,别想着为娘报仇。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复杂,身为妖,生存更是艰难。所以娘才千辛万苦把你炼化为人类,就盼着你能不被欺负,不被他人轻视。”
丸子拼命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娘,我们一起走!我根本不在乎您是不是妖,在我心里,我们永远都是最亲的人!”
陡然间,天空中三颗流星如闪电般划破苍穹,朝着丸子身后不远处极速坠落。
一声巨响,大地为之震颤,滚滚烟尘腾空而起。
那烟尘如同黑色的蘑菇云,遮天蔽日。
巨龙见状,毫不犹豫地舒展庞大身躯,如同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迅速将丸子紧紧护在身后。
它周身的鳞片,像是一片片金色的雪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纷纷脱落,每一片鳞片的剥离,都似在撕裂它的血肉,带着痛苦与决然。
那鳞片脱落时,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仿佛是巨龙在默默忍受着剧痛。
那些脱落的鳞片,围绕着丸子飞速旋转,编织成一层密不透风的防护,最终如灵动的游鱼,没入丸子的体内。
此时,尘烟渐渐散去,三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仿若鬼魅一般,缓缓从中走出。
他们的每一步都迈得极为整齐,诡异的身法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的眼神冰冷,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为首的一人,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奸笑,声音尖锐刺耳:“哈哈!竟还有个小的,看来师傅此次前来,果真是不虚此行啊。”
那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旁边一人也跟着怪笑起来,眼神中满是贪婪与狠厉,恶狠狠地开口:“哼,赶紧交出龙丹,尚可饶你们母子一命,否则,就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九天神龙仰天发出一声悲愤的长鸣,声震九霄,似要将这世间的不公都吼破。
它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仿佛要向整个世界控诉这三个恶人的恶行。
它目光如炬,愤怒地盯着那三个白衣人,怒斥道:“三个老贼!你们助纣为虐,双手沾满鲜血,一生之中,究竟说过几句真话?你们如此行径,当真令人不齿,我都为你们感到悲哀!”
巨龙说话时,龙须随着它的愤怒而微微颤动,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言罢,九天神龙缓缓张开嘴,一颗散发着璀璨光芒的龙丹,带着它全部的力量与希望,从它口中飘出,悠悠地没入了丸子的体内。
这一刻,它的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为了保护丸子,它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是生命中最为珍贵的龙丹。
它看着丸子,仿佛在说:“孩子,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