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碎裂的声响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我睁开眼时，苏璃正在用玉箫敲击冰棺内壁，箫身萦绕的青光在幽暗空间里映出诡异波纹。透过半透明的冰层，能看到无数赤红色藤蔓正贴着棺椁游走，藤尖滴落的黏液腐蚀出缕缕青烟。
“别用灵力。“苏璃的传音直接在识海响起，“这些是蚀骨血藤，靠灵力波动捕猎。“她示意我看冰棺底部，密密麻麻的根须正试图钻透冰层，每条根须末端都长着酷似人牙的锯齿。
玄冥剑突然发出嗡鸣，剑柄处的冰蓝纹路像活过来般流动。当我的手指触到剑身时，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中的世界骤然分裂——右眼看见的是冰棺内的景象，左眼却穿透冰层，看到地下百丈处涌动的岩浆，以及岩浆中心悬浮的...一颗巨大的赤金色眼瞳。
“赤炎魔渊的入口在移动。“我听见自己说出陌生的语言，“还有三个时辰，地脉会转到离火位。“苏璃惊愕的表情让我意识到，此刻说话的并不是我。
冰棺突然倾斜。血藤抓住机会猛然收紧，冰面绽开蛛网般的裂痕。苏璃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画出繁复符咒。当血符印上冰棺的瞬间，我们随着崩裂的冰块坠入深渊。
热浪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玄冥剑自动撑起结界，剑气与岩浆接触时发出滋滋声响。我的左眼灼热得几乎要融化，那只赤金眼瞳在岩浆中缓缓睁开，瞳孔里倒映着九重锁链封锁的青铜巨门。
“千年了...“岩浆凝聚成女子的轮廓，她发梢跃动的火苗照亮岩壁上的浮雕。那上面刻着十二位修士结阵镇压魔物的场景，而阵眼处插着的正是玄冥剑。当我想看清修士们的面容时，浮雕突然活了过来，他们的道袍在烈焰中化作灰烬，露出森森白骨。
苏璃突然拽着我疾退三步。我们原本站立的位置，岩浆凝成利箭破空而过。火灵女子轻笑出声，指尖缠绕着赤金锁链：“小冥主，你的半魂倒是比想象中美味。“
玄冥剑突然脱手刺入岩壁。剑身没入的瞬间，整座地窟开始坍缩。赤金眼瞳迸发出刺目光芒，我们被气浪掀进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半盏茶时间，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地面。
“这里是...雪原？“苏璃撑起身子。鹅毛大雪纷扬落下，但诡异的是，积雪触碰皮肤的瞬间就化作黑雾消散。远处矗立着参天冰柱，每根柱子里都封着具尸体，从服饰判断竟都是玄霄宗修士。
左眼的灼痛突然转移至心口。我扒开衣襟，发现莲花胎记变成了赤金色。冰柱深处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有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哼唱童谣：“月牙弯弯照九州，锁魂链响鬼见愁...“
苏璃突然捂住我的耳朵，但歌声直接穿透神识。冰柱接连炸裂，封存的尸体睁着空洞的眼眶扑来。玄冥剑斩落的头颅还在空中就化作黑雾，雾中浮现出父亲持剑刺向母亲的画面。更多黑雾凝聚成记忆碎片：慕容渊在祠堂地下刻画血阵、大长老将蛊虫埋进我经脉、青铜面具将军在月下剖开孕妇腹部取出婴孩...
“闭守灵台！“苏璃的玉箫抵住我后心，寒意顺着督脉灌入丹田。但那些画面越发清晰，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将玄冥剑碎片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在雪地上画出轮回法阵。她最后的口型分明在说：“去找你的眼睛。“
暴风雪突然静止。所有黑雾朝着同一方向收束，凝聚成黑袍曳地的女子。她戴着赤金面具，露出的下颌与我记忆中的母亲完全重合。当她想摘下面具时，慕容渊的剑气突然撕裂空间。
“居然真让你们找到了赤瞳秘境。“慕容渊的右臂缠着绷带，折扇上的血迹未干。他身后跟着十二名戴哭脸面具的黑袍人，每人手中都提着盏骨灯，“把九幽冥体的心头血交出来，或许能留你们全尸。“
苏璃突然将我推向冰柱后的阴影。她的发簪应声而断，乌发间腾起冰凰虚影：“带他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彻底解开修为压制，元婴期的威压震得地面冰层寸寸龟裂。
慕容渊冷笑着捏碎玉佩。黑袍人们手中的骨灯爆出绿焰，火光里爬出无数具青铜棺椁。当棺盖掀开的瞬间，我的血液几乎凝固——那些躺在棺中的，赫然是历代萧家主的尸身！
“你以为萧云霆为何能当上家主？“慕容渊的折扇指向其中一具面容腐烂的尸体，“每任家主继位前，都要亲手斩杀至亲之人炼成尸傀。“他弹指挥出火星，尸傀们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朝着我包抄而来。
玄冥剑突然发出欢快的颤鸣。当剑锋刺入最先扑来的尸傀心脏时，黑雾顺着剑身涌入我的经脉。原本枯竭的灵力疯狂暴涨，金丹期的瓶颈应声而破。更多记忆涌入脑海：我亲眼看见五岁的自己将短刀捅进侍女胸口，父亲站在阴影里说“这才是萧家真正的试炼“...
“小心！“苏璃的惊呼伴随着冰墙碎裂的声响。慕容渊的扇骨刺穿她左肩，血珠在空中凝成冰锥反刺回去。我想冲过去，却被尸傀们缠住手脚。黑袍人开始齐声诵咒，地面浮现出覆盖整片雪原的血色阵法。
左眼的灼热达到顶峰。当赤金光柱从我眼中迸射而出时，所有尸傀突然跪倒在地。慕容渊的折伞被光柱熔成铁水，他捂着灼伤的右脸嘶吼：“不可能！赤瞳明明在魔渊深处！“
冰原开始崩塌。裂缝中升起青铜巨门的虚影，门环是纠缠的双头玄鸟。我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呢喃，其中最清晰的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喊：“快进去！在魔尊完全苏醒前...“
苏璃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用身体挡住慕容渊射出的毒针。我们跌进门内时，最后看见的是赤金眼瞳在慕容渊头顶睁开的场景。他的惨叫声随着大门关闭戛然而止。
门后的世界安静得可怕。流淌着星辉的河水两岸，开满赤红如血的往生花。摆渡人的木舟停靠岸边，他抬头时露出青铜面具：“少宗主，老奴等了您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