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听站在门口把门打开。
即使他有意闪躲着江雪探究的视线,但是江雪能够清楚地看见他身上各色的伤口。
不等江雪问贺听不去上学的理由,贺听却发问了。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里的?”
什么?
这一句话像一个棒槌一样敲在江雪脑袋上,一下把她敲晕了。
刚刚的盛气凌人都消散了,她拘谨地说:“我从班主任那里知道的……”她下意识地没有完全说实话。
贺听抿了下唇,说:“哦,这样。”
他似乎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对,挠了挠头,说:“你先进来吧。”
江雪看着贺听泛着苍白的脸色,咽下了嘴里原本要说的话。
客厅有点原木风,也像是外面的庭院一样光秃秃的,只留有几件基础的家具。
江雪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贺听拿了瓶矿泉水给她,说:“不好意思,家里没有热水。”
江雪摇头,说:“没关系。”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中间蔓延,江雪翻来覆去地搜身上的书包带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贺听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摔得。”
贺听家里的客厅有一扇大的木柩掐丝珐琅彩落地窗,夕阳透过五彩的玻璃印照在贺听脸上时,给他镀上了一层难以想象的柔和的光泽。
这层大自然柔美的光晕给江雪以幻觉,好像现在的贺听没有在门口时那样尖锐,江雪内心陡然生气一种勇气,她说:“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匡嘉澍打的?”
贺听转头,光彩只雕刻出他的轮廓,他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不是,别问了。”
随之在江雪心里升起的是一股怒火,贺听到底哪里得罪匡嘉澍了!他要这么对他!
这股怒火贺听也在不断添柴,为什么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说实话呢!他在忍什么!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猛地往外冲,咬牙愤恨地说:“我找他去!”
贺听一把拉住她,他的身影完全被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他说:“你别管这个事了。”
江雪愤怒道:“我为什么不管!我凭什么不管!你被打成这样了我怎么能不管!你到底在维护匡嘉澍什么!”
她像是一只被人伤害了幼崽的母狮,迫不及待地要发泄心里悲痛和愤恨的怒火,要让伤害者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听声音淡淡的,说:“刚开始你不是也没管吗?”
江雪的怒火被忽然浇熄了,她迷茫地说:“什么?”
贺听松开江雪的手,说:“刚开始你跟黄诗琪两个人都知道我被匡嘉澍打了吧,你们不是都没管吗?”
贺听俯视着江雪迷茫、逃避的表情,如数家珍般念着那些江雪撞见他被匡嘉澍揍时的地点。
“体育馆,教学楼对面的男厕,图书馆后面的夹角……”
江雪的心忽然被一只手搅碎了,又被一坨铁牵扯着坠下去了,她嘴唇有些颤抖,说:“你是在怪我吗?”
“我……”
贺听用手指堵住江雪的嘴唇,随即双手捧着江雪的脸,两个人的距离被压缩的无限近,嘴唇稍有起伏就会触碰在一起。
贺听垂眸凝视着江雪黑漆漆的瞳孔,柔声说:“宝贝,我没有怪你。但是你当时没有管,现在也不要管好吗?”
“答应我?”
贺听看到江雪的瞳孔忽然剧烈收缩一下,他长叹着把江雪抱入怀里,一只手挡在腰间,另一只手拦在背后,完完全全地把江雪纳入自己的身体里。
贺听埋首在江雪颈间,来回摩挲着这里的皮肤,不断腾挪着位置,终于找好了一个角度,深深地嗅取着江雪身上的气息。
他由衷地为这亲密无间的怀抱在心里长叹一口气,这一刻的幸福他好像已经丢失很久了。一块迷路已久的拼图终于回归,这种幸福感是对谁都难以言喻的。
他要永久地保存这一刻的感受。
片刻过后,江雪回过神来,她猛地推开贺听,低头说:“对不起。”
然后再也不看贺听,冲出门去。
那扇厚重的木门咚地一声关上,江雪身着蓝白校服的身影也随之不见。
那片珐琅彩掐丝玻璃隐隐透出一点淡淡的光晕,夕阳西沉,太阳吝啬地收敛了它炫目的光彩,不愿再与世人分享。
天已经慢慢地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