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让的态度很坚定,他是代表杨壎来的,他的态度想必就是杨壎的态度,这三千石粮食恐怕是免不了了。”彭刚说道。
“亏秀清和冯先生帮你说话,你说的是人话吗?”不等彭刚说完,萧朝贵便打断了彭刚。
“我们拢共也才从王作新这里得了一千七百四十石粮食,按你的意思,我们还得倒贴一千二百六十石粮食给他?我们这帮子上帝会的穷兄弟,上哪儿给那姓杨的狗官凑这一千多石粮食?”
穷兄弟?
以前上帝会中人确实基本上都是苦哈哈。
现在可不是,他们五人中就站着一位财富略逊于王作新的大户:金田村的韦正。
有韦正在,只要能说服韦正,短期内凑齐一千二百六十石粮食也不是不可能。
彭刚微微偏头,瞥向韦正,问道:“韦正大哥,王家的所有作坊炭行商铺福寿膏馆可值一千二百六十石粮食?”
“那要看粮食什么价了,若按寻常年景的粮价肯定值,若按现在的江口圩和桂平城的粮价,肯定不值。”韦正思虑片刻,才开口回答说道。
韦正也滑头的很,心知彭刚已经打起了他们韦家存粮的主意,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按现在江口圩和桂平城的粮价算?
想得倒美!现在江口圩和桂平城的谷子都卖到了六七两一石!彭刚暗道。
王作新经营的作坊炭行商铺福寿膏馆多在新圩、江口圩、桂平城这几处商贸较为发达,人烟稠密的富庶之地。
在蒙冲和三江的商铺作坊,反而对王作新没那么重要。每年的利润和铺面价值更是无法和
“你莫要对韦兄弟动歪主意!这次打围堡,韦家出钱出粮甚多!”萧朝贵也看出了彭刚的心思,站出来维护韦正。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秋收,王家四五千亩田,打上七八千石粮食我想不成问题,外县的粮商听说桂平城附近的粮贵,也都在把粮食往桂平城运,浔江两岸的粮价最迟九月下旬就会下来。
韦正兄弟,若将这次得来的作坊炭行商铺作为教产交由你打理,你能否把这些下蛋的母鸡打理好?”彭刚没有过多地理会萧朝贵,继续问韦正道。
萧朝贵和杨秀清出身寒微,小农意识比较重。
萧杨二人太过关注现成的钱粮,忽视了王家商铺作坊的价值。
韦家也经营有不少商铺,涉猎的行业颇多,韦正在上帝会起事中前期一直负责管理上帝会(太平军)的后勤,打理粮秣,善于经营。
韦正不至于看不清王家那些处于闹市的商铺作坊有多大价值
王家在紫荆山拥有大量的田地山场。
紫荆山的上帝会会众,多是本地的烧炭佬和农民,有了王家的田地山场,能解决会众们的生计问题,何愁上帝会不能兴盛?
“说的在理!要是三千石粮食能换来王家在紫荆山的田地山场,以及王家的商铺作坊作为咱们的教产,咱们每年能收不少粮食,卖不少炭,得很多银钱!”杨秀清很快反应过来。
要是这样,他们也不亏。
上帝会的会众们多为贫苦出身,疲于生计,少有时间进行专门的军事训练。
如果有了稳定的财源,他们就能挑选出会中的精壮进行脱产训练,提高上帝会的战力。
如此既能稳住杨壎,又能壮大上帝会,一举两得。
“只是银子怎么分?”萧朝贵说道,“那可是一万多两银子呢!咱们只拿两成太少了!”
“银子我尽力争取!”彭刚说道,“浔江两岸受灾的灾民有四五万之众,天地会能招纳灾民,我们上帝会也不能落后。
粮食就是人心,虽说这三千石粮食是咱们为解杨壎的燃眉之急给杨壎送的。
但我们亦可在粮食上做文章,在装粮食的麻袋竹筐上,写明这批粮食是咱们上帝会给筹措给县里用于赈济受灾的灾民。沿途四处敲锣打鼓,高调宣传,要让灾民们知道,这粮食,是咱们上帝会送的。”
“好!告诉陈克让,这批粮食,由我们上帝会替县里送!”冯云山击掌称好,随后殷切地看向韦正。
“韦正兄弟,一千二百六十石的粮食缺额,韦家能否拿得出,放心,会里不白拿韦家的粮食。
秋收之后,这些粮食如数奉还。王家的作坊炭行商铺也交由你打理。”
“冯先生哪里的话,我也是上帝会众人,上帝会帮我收拾了谢家出了多年的恶气,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上帝会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就一千二百六十石粮食么?给我三天时间,我去金田和新圩筹粮!”韦正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也由不得韦正不答应。
再者,他们韦家也不吃亏。
陈克让正愁怎么给上帝会的这帮子泥腿子施压,好榨出三千石粮食给杨壎救急。
不想彭刚等人从后堂出来后不仅答应了王家的粮食全归杨壎,上帝会还主动表示会马上去金田和新圩筹粮补上剩下的缺口。
并且这三千石粮食还不用县里出力夫苦役,上帝会帮县里把粮食送到桂平城。
这可是超额完成了杨壎交给他的差事啊!
陈克让大喜过望,翻脸比翻书还快,高兴得一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甚好!甚好!彭团董,县尊果然没有看错你!上帝会也是劝人向善的良善之教!我大清要人人都信奉上帝会这等良善之教,何愁不中兴啊!”
趁着陈克让心情大好,彭刚向杨秀清使了个眼色,杨秀清意会,给陈克让送了五十两黄金。
陈克让收了黄金更加高兴了,彭刚顺势和陈克让提起了银子的问题:“陈师爷,我们替县尊大人分忧,解决了三千石粮食的问题,还直接给送到桂平城。可咱们这帮子兄弟也要吃饭不是,兄弟们总要得些辛苦钱吧?这二八分,是不是得再商量商量?”
“好说,好说,三七分如何?”陈克让退了一步。
“我们拿七千两!”彭刚摇摇头,比划了个七的手势,软硬兼施道,“一千二百六十石的粮食,不要说七千两,目下在桂平城,卖个八千两都很轻松。
陈师爷,你是从桂平城来的,我想桂平城的粮价你比我们更清楚,我们都是为替杨县尊分忧的,明人不说暗话,除了上帝会,现在没人能立马筹到三千石粮食到桂平城。
浔江两岸四五万灾民可都嗷嗷待哺,灾民们饿疯了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若是四五万灾民闹腾起来,莫要说巡检司和县里的衙役,浔州协的绿营都未必能弹压的住。”
彭刚没有把话说完,陈克让是做师爷的聪明人,肯定知道弹压不住四五万灾民的后果是什么。
无非是杨壎掉了顶戴或者脑袋,他陈克让这碗幕宾的饭也吃不成了,得另择东主。
只是履历上抹上了这么大一块污点,日后陈克让想再找个东主入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七千两……太多了。”陈克让很是为难。
“县尊大人给我的底线是三七分成,七千两,都超过六成了,我能点头,县尊肯定也不会答应。
王家的田地山场、作坊商铺,可都已经许了你们,彭团董、萧炭头、杨炭头,做人不能太贪心。”
“从王家抄了多少银子,上帝会又拿了多少银子,还不是陈师爷一句话的事。”说着,彭刚又让杨秀清给陈克让送了三十两黄金。
八十两黄金折银就是一千三百六十两,哪个师爷能经得起这样的考验啊!
陈克让是刑名师爷,桂平县乃大县,杨壎给陈克让开出的脩金是一年三百五十两。
算上年节礼敬、规费(刑名师爷审案时收取的鞋袜钱、纸笔费,一般一年能收个大几十两到两三百两不等。)以及其他上不得台面的灰色收入,陈克让一年所得撑破天不过七八百两。
八十两黄金就是陈克让一年多的收入。
“快些把粮食送到桂平城!莫要让县尊大人久等,我这就回去向杨县尊报喜!”陈师爷揣着沉甸甸的黄金,屁颠屁颠地回桂平城向杨壎复命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