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东宫四

见云启换好衣裳就要走。

“那个，”云画赶忙叫住，别别扭扭道：“给我一套衣裳。”声音小得像蚊子。

甚至别过脸去，甭提有多尴尬。

可云启就是莫名心情好。

负手而行，甩下一句道：“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

云画才见来人手里拿着套女子衣裙回到屏风旁，而后潇洒离去。

确认对方是在很远的地方之后，她才偷摸着起身，然后迅速钻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

一边换衣服，一边留意有没有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东宫偏殿内。

点着一排排蜡烛，烛火通明。

天将未亮，人的影子被拉在对面的白色纱帐上。

云启轻吹热茶，一口口抿入。

清香扑鼻，令他神清气爽，纵然一夜未曾合眼，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他像看戏似的盯着对面的纱帐上的影子。

长发如瀑，身姿婉约。

随着层层的衣物的剥落，他确切瞧见位妙人。

带着男性的本能，他很想继续看下去。

可心内却莫名的烦躁。

手中的茶似乎越喝越渴。

最后，还是选择避开那抹影子。

可那该死的更换衣裳发出的摩擦响动，又如同空气般一个劲儿往耳朵里入。

喉结滚动，他哑然失笑。

他好歹也是见过、碰过不少绝色美人。

今日，竟然失态到这种地步，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自制力。

从前，多少大臣抓住机会就往他枕边送美人，更有甚者安插绝色在他身边当个小宫女，盼着一日能得青睐。

这种把戏，他见得多了。

就是那赤裸的美人，躺在他的榻上，他若不愿，绝不会多看一眼。

可眼前的这人，她的身份，她的企图，哪一样对自己来说不是危险。

他从不碰有后患的人。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想到那曼妙的身躯，他周身血液流动。

内心只感叹，她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他还是忽略了她自身的吸引力。

尤其是二人那表面血缘的那层窗户纸，早就在昨晚被捅破。

比起他的淡然处之，她似乎更加惧怕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份。

那样的敌视、害羞、紧张、窘迫，与他见到其他女人流露出的情绪并无不同。

也许，她也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不再把他当作一个关系冷淡的弟弟，而是一个不熟的男子。

想到这儿，他又重新抿了口绿茶。

茶虽凉，人心却热。

云画将湿漉漉的衣裳层层剥下后，赶忙换上干净的衣裳。

等全部穿戴整齐后，那种畏惧有人突然闯过来的心才彻底安稳下来。

她摸着身后湿哒哒的长发，一手的水渍。

秀眉微蹙，真麻烦，这头发太长了。

每次打理起来就要好久才能绞干头发。

她稍稍挤干水，那头发粘成一圈。

刚走到浴池外，就见到那位太子坐在太师椅上，用些她看不懂的眼神盯着她。

她瞪了一眼，没理他，仍旧弄着自己的长发。

云启无所谓，只是被眼前的场景微微惊艳了下。

美人出浴，大概就是这样了。

湿哒哒的两簇头发，散在鬓角处，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

云画正拧着头发。

旁边人递过一个专门擦干头发的帕子。

她刚想接过自己弄弄。

谁知对方开口：“还是我来。”

透过对面的全身黄铜镜，她坐在椅子上，身后男人长身玉立，上挑的丹凤眼自带疏离。

他擦得认真。

从发根擦到发梢。

一想到，今日之前，她跟他就是点头之交，虽然名义上是姐弟，但她发誓，她对这位半路回来的皇子，真的毫无半点亲情。

昨夜被他派人刺杀，又挑明了身份。

本来，他们该为仇敌才是。

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到了给她擦干头发的地步？

越想越诡异。

她有些不自在，稍偏头，躲开他的触碰。

“还是让下人来吧。”

云启反问：“你想让人知晓你的身份？”

一句话噎住了她所有的拒绝。

毕竟，刚那个大监已经瞧见他们二人衣衫不整待在浴池。

他们就是浑身上下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她只好乖乖地让人擦着头发，不发一言。

云启从镜子里到她的憋屈模样，有些好笑。

用手帕从她的头顶最高处一路向下。

他的手指时不时滑过这顺滑的发面，冰冰凉凉，根根分明。

这触觉，令他不禁想起昨夜她喊热要脱衣服被他摁住，却无意间碰到那抹温热的肌肤时的感觉。

只是回忆会儿，他的脸色就有异，再抬眸时，而散着长发的人儿也正从镜子里看他。

云启假装咳嗽，转移话题道：“给你下毒的人，有眉目吗？”

他手上的动作没停。

云画撩开额前碎发，随意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话题点到为止，看来不想说太多。

云启知道她的戒备心，戳破道：“你的敌人不少，朋友看起也不少。”

指的是昨夜刺杀，颜鹤无功而返的这件事。

她神情淡定，“殿下要杀我，我还不能找个人做盟友吗？”

“许邻？”云启直接点名。

云画有些愕然。

但表面上还是装得镇定，毅然否认:“殿下说笑了，许大人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怎么会帮我？”

她说的很自然，却还是在低头时，脸上滑过一丝心虚。

终究还是太稚嫩，根本不知道她身后站的这位主儿，跟多少牛鬼蛇神打过交道。

既然是储君，这看人的本事，几乎是第二个云帝。

云启不动声色。

继续拿起一捋发梢，细细擦拭。

云画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心里的不安稍稍放下。

却听得背后之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有时，你以为可以乘凉的大树，其实浑身布满虫蚁，甚至还带有剧毒，而你以为危险的地方，恰恰是庇护你最好的所在，不信，你就试试。”

这话意与所指。

云画带着不解抬眸。

两人黄铜镜中对视。

对上的瞬间，云画带着琢磨不透，还有细细的打量。

容颜俊美，却写满了算计和深沉。

有着玩弄政权的气场和谋略。

就连父皇都在她面前称赞太子，内有乾坤，面面俱到。

在朝中处理政务时，往往能猜到每一位大臣们的心思，因此最后的处理结果，也是让人道不出一丁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