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要我自己猜?
“这样显得没有诚意,决心亦是不足。
“想成大事,两者缺一不可。”
商心乐对大皇子打起机锋来。
倒也不是他喜欢这样弯弯绕,主要是难得来一趟古代,又参与到了夺嫡之争中,这样说更有氛围感。
但在大皇子听来,商心乐这番话不但不算绕,反而显得很直接。
商大师这是在告诉他,自己确实想杀那老不死的,但必须他也表明心迹!
大皇子根本不需要思考,接下来的话他已经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遍了。
“自父皇登基以来,数十年励精图治,兵强马壮,开疆拓土,府库充盈,国泰民安。
“然三十年前,父皇第二次被气活后,忽性情大变,暴虐异常,残忍好杀。
“更为求长生而倦政,导致国力逐渐衰弱,三十年积弊之下,于今更是盗匪四起,民生多艰。
“眼见即将再次寿尽,父皇却又丧失理智,大肆杀害气活师。
“这不禁令人忧心忡忡!
“父皇已至这般残暴,若真让他再被气活,性格或许会变得越发暴虐,天下百姓将落得何等田地!”
大皇子感情十分投入地说完了这番话,满脸悲痛地看向商心乐。
商心乐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问道:“所以?”
大皇子显然没想到,商大师会是这么个反应。
他和谋士们根据收集到的商心乐事迹,细细推测了一番其性格。
本以为对方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发言,会立刻产生共鸣,引为知己,进而“士为知己者死”。
没想到商心乐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似乎连笑都懒得对他笑一下。
大皇子见这招没用,于是立刻换了个路数,十分光棍地说道:
“所以,孤想送父皇去见高祖。
“父皇犯下如此多过错,早该跪在高祖座下,忏悔自己的罪过了。
“孤猜测,商大师也是想送他去见高祖的吧?
“不然你也不会带着温大师的女儿一同回京了。
“这件事上,我等目的是一致的!”
商心乐对于大皇子认出了温歆并不感到奇怪。
他只是点了点头,说:
“我答应过温歆,会帮她父亲报仇。
“我也确实很乐意和你一起把天怒帝送去见高祖。
“不过,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大皇子爽朗笑道:
“商大师,但问无妨。孤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商心乐于是认真地开口问道:
“我的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帮你气活你父皇?
“你应该是打着让我气活他,然后再杀掉他,将他气尽杀绝的主意。
“但就算不通过把他气活夺回皇储之位,你也有别的办法。
“天怒帝若是驾崩后无法气活,皇储之位又空悬的情况下,按照祖训会通过皇族族老会来决定皇位归属。
“而以你六十年来在朝堂上的经营,要保证得到皇族族老会支持即位为新皇,应当也没有什么难度吧?
“从你的角度出发,先气活他再杀掉属于多此一举。”
大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商心乐,说:
“不愧是商大师,果然心思缜密。
“确实,孤一开始是打算什么都不做,等父皇自己驾崩,孤就能顺利继位了。
“反正第三次气活的成功率本就极低,他又发疯杀死了许多气活大师,可以说是自掘坟墓。
“孤当时觉得,他之所以会这样发疯,正说明了他也知道没有人能保证把他气活第三次。
“所以他才会因为对死亡的恐惧陷入疯狂。
“但孤后来发现,孤想错了……”
大皇子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句,才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能气活父皇。
“那就是云乌!
“三十年前,云乌因为武功高强,成为了孤的门客。
“孤根本不知道他会气活术。
“当时,父皇第二次驾崩。
“孤的气活师用尽了方法也没能气活他。
“孤那些皇弟们的气活师同样束手无策。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放弃,打算把父皇送去皇陵时,本该在护卫孤的云乌突然冲了出去!
“孤根本没看清他做了什么,然后父皇就被气活了!”
大皇子说着说着,语气是真的愤怒了起来。
“那个该死的家伙,隐瞒了自己气活师的身份,蛰伏在孤的身边。
“如果不是他,父皇三十年前就已经真正意义上龙驭宾天了!
“孤也早就坐上了龙椅,怎么可能等到现在还是太子?
“天下岂有九十九岁之太子乎!”
大皇子气不过,用力拍了下桌子,发出沉重的声响。
商心乐听着都有些同情了。
他忍住了吐槽“你现在已经连太子都不是了”,而是轻轻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说:
“我在民间听说的版本是,那云乌作为你的门客,抢在其他皇子的气活师之前,抢先气活了天怒帝,帮你保住了储君之位。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隐情,你也是被坑得够惨的啊。”
商心乐心中则是暗想:
果然,天怒帝这三十年来的性格变化,一定和出云乌丸有关!
或许就连天怒帝能活下来,都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
大皇子许是从未被人这样拍过肩膀,稍微有些不适。
但想到商大师是特立独行的世外高人,这等高人本就不拘小节,便也没有纠结。
他听了商心乐的话,惨笑一声道:
“事情发生都发生了,总要粉饰一二的。
“孤平时与人提起此事,也都会说,当初确实是孤尽心尽力气活了父皇。
“绝不会承认孤其实并无气活父皇之意,是手下的人自作主张。
“也就是对和孤目标一致的商大师,才会说实话。
“总之,后来云乌就得了父皇器重,成了国师。
“孤虽然没能继位,但至少还是保住了皇储之位。
“说起来,之前孤也怀疑过好多次,父皇第二次气活后变得暴躁易怒,是不是那云乌在气活他时动了什么手脚?”
商心乐提醒道:
“我们说回重点吧,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先第三次气活天怒帝再杀?”
大皇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这事其实便与那云乌有关。
“孤原先见云乌这些年深居简出,父皇又在拼命寻找气活师,便以为云乌也没有办法气活他第三次。
“但就在不久前,孤安插在父皇身边的眼线,偷听到了父皇和云乌谈话。
“父皇似乎对商大师很感兴趣,想要逼商大师就范,来京城气活他。
“云乌对此十分反对,表示他会负起责任,用某种秘术气活父皇。
“但奇怪的是,父皇明明那么想活,却没有按照对方说的做。
“他表示要把那种秘术作为最后手段,先让其他气活师都试一试。
“无人成功的话,国师才能使用秘术。
“所以,孤才想拜托商大师,抢在云乌使用秘术之前,先一步将父皇气尽杀绝。
“以免云乌暗中已投奔其他皇子,将父皇气活后,立那位皇子为储君,那么孤就会有些被动。”
商心乐全不在乎那什么其他皇子不其他皇子的,他追问道:
“你知道那秘术叫什么吗?”
很显然,这项秘术与出云乌丸的阴谋有重大关联。
大皇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
“孤的眼线倒是听到了那秘术的名字,云乌将之称为‘终极侮辱’!
“但这终极侮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侮辱,父皇和云乌却都不曾有丝毫提及。
“孤猜测这秘术可能有很大的副作用,所以连父皇这样的疯子都不得不谨慎对待。”
商心乐其实没有仔细听他后半段说了啥。
他听到“终极侮辱”四个字时,就已经深深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