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此时已经被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平日官员上朝,会有典仪官维持秩序,根据官员的品级,让马车停在不同的位置。
高品级的大臣可以停得离宫门近些,低品级的就得停得远些,自己下车走过来。
大一点的朝会,还会让官员按照不同时间批次抵达。
加上宫门外的空间本就宽敞,从来都不会发生“堵车”这种事。
然而,百官们得知皇帝即将驾崩的消息,哪里还有空按照规矩停车。
他们全都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冲进皇宫,想要掌握第一手消息。
商心乐在宫门外下了车,从这些马车的缝隙间穿过,也进入了皇宫中。
大皇子的谋士从后面急匆匆追了上来,给商心乐带路。
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和他们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远远地,商心乐便看到了一处恢弘的大殿,和他以前在古装电视剧中看到的皇宫差不多。
进入殿中,便见官员们各自抱团站在一起,显然是分成了好些个阵营。
其中最大的那个阵营,大皇子风存厚赫然站在最前面。
这些人应当便是朝堂上势力最大的太子党。
大皇子目光灼灼,看着面前那一道道金色台阶的最上方。
一名满头白色长发、眼中布满血丝的老者,正斜倚在龙椅上。
他便是天怒帝风长怒。
商心乐在小说中常看到有作者用“不怒自威”来形容那些位高权重之人。
但天怒帝完全不是这样的。
他看起来怒气冲冲、怒发冲冠、怒不可遏!
把所有形容人愤怒的成语全部揉成一团,再混入被杀死之人身上血和肉的味道,以一百一十三年的岁月进行发酵,所酿造出的怪物,便是天怒帝。
商心乐步入大殿的瞬间,天怒帝猩红的眼眸便锁定了他。
“商心乐……商心乐……商心乐……你终于来了!”
他双拳握紧,几乎就要站起来了。
跟在商心乐身边的那位谋士,仅仅是感受被天怒帝目光的余波扫过,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身下的地面迅速湿了一大滩。
所有人也都顺着天怒帝的视线,转头看向宫殿大门。
商心乐毫不在意这些目光。
他看都没去看天怒帝,让恋指月牵好温歆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向了大皇子阵营。
温歆倒是一直都在看着天怒帝。
她强迫自己承受住天怒帝带来的巨大压迫感,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眼中有一团漆黑的火焰在燃烧。
就像商心乐没有看天怒帝一样,天怒帝也根本没有看温歆。
他的眼中只有商心乐的身影。
此时此刻,他的视线,他的心跳,他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全都被商心乐牵动着。
在场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一会儿看商心乐,一会儿看看天怒帝,生怕错过什么。
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明白,此时此刻,无论他们官职有多大,地位有多高,在这座大殿中都只是配角。
他们是来见证历史的。
只有少数人觉得自己不是配角,是历史的一部分,其中就包括大皇子风存厚。
见商心乐向自己走来,大皇子亲切地拉起商心乐空着的那只右手,摆出极为礼遇的姿态。
他也不顾天怒帝的态度,开始给商心乐介绍起来:
“那是孤的五弟风存履,勉强算是孤最大的竞争对手吧,后面那些愚蠢的弟弟们都不值一提。
“至于前面的二弟、三弟和四弟,都没能活过父皇,早就先一步去见高祖大人了。
“云乌那家伙不知道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现身,不过没关系,孤安排的大宗师在殿外守着,不会让他碍事的。
“等下父皇驾崩了,还请商大师尽快将他气活,好早点解决他,腾出龙椅给朕举办登基大典。”
大皇子的语气十分爽朗,在大殿现在压抑的气氛下,显得颇为出格。
天怒帝用力咳嗽了起来,愤怒道:“你这……逆子……朕能听到!朕气活后,把你们都杀了!”
“父皇,您怎么驾崩这么慢呢?孤看您一副冢中枯骨的样子,都已经在为您想谥号了呢
“对了,您觉得灵帝怎么样?厉帝好像也不错呢!”
大皇子转头看向天怒帝,满脸笑盈盈地说道。
常言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同理可得,若是恨一个人,却不能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也会是人生一桩憾事。
眼见着天怒帝即将迎来第三次驾崩,朝堂上下该拉拢的也都拉拢了,就连御林军里也全是自己的人,大皇子干脆不演了。
他受了天怒帝几十年的气,今天就要把这些气全都发泄出来!
“逆子!你就不怕朕现在立刻亲手杀了你吗!”
天怒帝终于止住了咳嗽,怨毒地看着大皇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起来。
商心乐就当在听相声,一边和脑婆聊着天。
“指月,他们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吧,等回主世界画漫画时,可以水好多页台词呢!”
商心乐在脑子里说道。
“放心吧,商君!这次副本世界所有值得取材的信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恋指月用一副“商君快夸我”的语气说道。
“指月真棒!真是太能干了!”商心乐心领神会,立刻夸奖起来。
一旁,无法参与聊天的温歆心情就没这么轻松了。
她看着天怒帝与大皇子两人互相讥讽,心里只觉得悲哀。
过去的数百上千年来,百姓的命运,便都是由这样一群人来掌控的吗?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切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商心乐的左手将温歆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温歆感觉到了从那只手中传来的力量,心中又不由想道:
“如果世上都是商大哥这样的人,那一切该多美好呀!”
“大皇兄,你这般对父皇说话,也太过不敬了吧!”
突然,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了出来,斥责大皇子道。
大皇子目光扫过他和他身边披着皮草的老人,嘲笑道:
“五弟,你找气活师就好好找气活师,找个蛮夷来干什么?”
五皇子怒而回道:
“这位是本王特地从草原上请回来的气活大萨满!
“草原上的气活术别具一格,便是‘三言’与‘二拍’两位大师,也曾去过草原上请教。
“本王好不容易才说动大萨满来京城,只要他出手,一定能气活父皇!”
那位被称为大萨满的老人嘴里嘀咕了几句话,但因为不是汉语,在场没有人能听懂。
天怒帝闻言,不由眼睛一亮,目露期待地看向了大萨满。
对啊!
还有草原呢!
既然他大气王朝的这帮废物气活师,都没办法将他气活第三次,为什么不去草原上找呢?
他若是早点想到,就能派兵去攻打草原所有部族,将他们的气活萨满全部抓回来了!
天怒帝顿时感到后悔,生起气来。
他气着气着,又开始咳嗽,咳得越来越严重。
突然,从他口中咳出一口血来。
龙椅下那金色的台阶,染上了一抹不祥的鲜红。
天怒帝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血。
所有人也都抬头看向这红色。
他们知道,那个时刻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