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了,我路过一所学校。它荒废了。我想,它曾经也是一座“教学楼”吧?心头便涌起一阵感慨。
我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学校。那时的学楼建得那样高,那样大。在我小小的眼睛里,那房子真是好大好大,那学校真是好大好大。可如今再看这眼前的荒废教学楼,只觉得它那样矮小,那样局促。是我长大了?还是它真的变小了?那个喜欢的老师是失业了,还是在教书?
思绪飘回很久以前。小学三四年级,有位赵老师,我们都这么叫他。他真帅啊,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帅的男老师。他娶了我的一位堂姑,她也是老师。他们就住在我们学校里,夫妻俩都是教书人。赵老师教我们班的数学。
那时我坐在教室后面,大约是倒数第三排?学习也不怎么拔尖。我的后桌,一个男生,总爱欺负我和同桌。他把吃完方便面的油包、辣椒油,故意抹在桌子边缘,生怕我们靠过去晃了他的桌子。我和同桌只得紧紧挤在一起,坐得笔直又局促。
终于,在赵老师的数学课上,我绷不住了。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来,我哭了,崩溃地哭着向赵老师告状:“他总是这样欺负我们!”赵老师听了,二话没说,直接拉起那个男生,让他把桌沿那刺眼的辣椒油擦掉,擦得干干净净。从此再也没有惹过我和同桌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保护。以前被欺负时,真的只有不知所措。那一刻之后,我对赵老师充满了特别的崇拜。结果呢?那年,我的数学考得特别好。后来,我把这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讲我上学时遇到的这些事。孩子们听得入神,追着问:“还有吗?然后呢?”我想,这就是上学的乐趣吧。如今回忆起来,那份感觉依然那么刺激,带着点骄傲。
现在的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里。内心常常被焦虑、攀比,努力填满,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伤害、刺激,像无形的涡轮,搅得人不得安宁。神经似乎越来越敏感,越来越像所谓的“玻璃心”。别人或许觉得是玻璃心,可真正困在那一个情境、那一个情绪圈圈里的人,那一刻就是走不出来。好像被一切好人,好事,不能犯错,不能说脏话,情绪稳定,有钱,有盐,啥都要会给圈禁起来了,社会对人的定义太多,对号入坐不上。便有了淡淡的微死感。
但是,如果在那个圈圈里,允许自己坐一会儿呢?多坐一会儿,多熬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天、两天、三天……等到第五天,或许会发现,突然之间就走出来了。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病中煎熬,总问“什么时候能好?什么时候能好?”然而时间悄然流逝,有一天,痊愈就这么来了。生活给我们的磨难也是如此。那一刻很难熬,很难熬。熬过一小时、两小时、五小时、十小时,一天、两天、三天……之后,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人生,也许就是想让你体验这一遭。过了,就结束了。那一刻翻篇了,生活继续。
它让我们仿佛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闯过一关又一关。可当我们突然抬头,会发现:那棵大树啊,今年春天开了满树花。夏天来了,叶子愈发枝繁叶茂。秋天结束,它慷慨地落下成熟的果实,也飘下金黄的叶片。好像是画上了唯美的结局。到了冬天,它又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来年的含苞待放,生机勃勃。
读【红楼梦】多少红尘俗事,多少悲欢离合,我们未必能读懂那些诗词歌赋里的深意,未必能体会那从高处跌落的刺痛感。然而,一句“百年后,我们都是个土馒头”,读到时却令人震撼。人,终将走向同一个归宿——那个“土馒头”。
可在这长长的一生中,有高潮,有低潮。如同四季轮转,有时是树叶沙沙作响的惬意,有时是小草奋力顶开覆盖的落叶,倔强地伸展嫩叶,绽放自己最美的花,努力地活着。它们在春夏秋冬里,各自展示着生命的美好。我们人,不也该是这样?虽然焦虑,虽然难过,虽然有时抗拒命运的捉弄,却依然选择接受它给予的所有、所有的八十一难,勇敢地一关又一关闯过来。一路颠簸,一路风景,云卷云舒,一程又一程。
我想,这或许就是生命的凯歌。有的人是小草,顽强地活着;有的人是花,在属于自己的季节盛放;有的人是大树,扎根百年,历经风雨;有的人是湖泊、江河、大海,胸怀宽广。
当那焦虑感再次袭来时,不妨想想:树是树,花是花,蝴蝶是蝴蝶,它们不忧不惧,只是生长,只是活着。它们活着今天,活着明天,活着每一个当下,直到生命自然的终结。我们,又何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