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热烈欢迎

这里……和他记忆中任何一个帝国的宴会都不同。

没有森严的等级隔离，没有阿斯塔特高高在上、凡人不见踪影的鸿沟。

巨大的厅堂被巧妙地划分：一侧是相对小一些的桌椅，坐着穿着各色制服的凡人船员、技术神甫的低阶仆从，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是舰船文职人员的男男女女；

另一侧则是巨大的、适合阿斯塔特体型的金属长桌和座椅，坐着恸哭者、太空野狼、极限战士、铁手等各战团的巨人。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区域——那是一个巨大的、呈环形摆放的自助餐台。

上面堆满了各种食物：烤得焦香流油的巨型兽肉、成桶的美酒、堆积如山的面包、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炖菜、以及一些科兹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点心。

无论是凡人还是阿斯塔特，都自由地穿梭在餐台旁，选取自己心仪的食物。

更让科兹感到异常的是氛围。

他看到几个恸哭者的战士，巨大的动力甲与他们身边的凡人船员形成了滑稽的体型差，但他们正举着比凡人头还大的酒杯，与那些凡人碰杯，大声谈笑着什么。

船员们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兴奋和一种分享胜利的喜悦。

他清晰地听到一个凡人技术员拍着一个恸哭者小队的肩甲喊道：“为了胜利！干杯！”

而那名恸哭者竟也发出低沉的、带着笑意的轰鸣作为回应。

太空野狼们占据了餐台的一大角，狼领主正抱着一整条烤兽腿大快朵颐，蜜酒从他的络腮胡子上滴落，

他身边围着几个同样豪迈的野狼战士，正和一个端着酒杯、看起来是星界军军官的凡人划着拳，吼声震天。

极限战士们则显得克制许多。

他们坐在自己的区域，姿势依旧挺拔如标枪。

二连长西卡留斯正优雅地举着一个特制的巨大酒杯，向附近几张凡人餐桌的方向微微示意，进行着一种近乎“政治表演”性质的敬酒。

凡人船员们也纷纷举杯回敬，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容。

然而，并非所有角落都洋溢着这种“融洽”。

暗鸦守卫们如同几团凝聚不散的深色雾气，他们选择了一个远离中心光源和人群的角落，沉默地坐着。

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兜帽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持续的抑郁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们，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另一处的不和谐则来自铁拳战团。

费尔兴战团长和他带来的铁手修士坐在阿斯塔特区靠边的位置。

当几个兴奋的凡人船员，大概是喝多了，试图靠近他们那张巨大的金属桌，想看看铁手们闪亮的机械义肢时，费尔兴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瞬间锁定了他们，发出尖锐的伺服嗡鸣。

虽然没有言语，但那毫无感情的红色光芒和骤然散发出的、对“血肉触碰”的排斥感，让那几个凡人船员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酒醒了大半，讪讪地后退，再不敢靠近。

“别愣着。”

白樾轻轻推了一把僵在原地的科兹，低声道：“自己找位置坐。记住，别选没人的地方，太显眼。”

他留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向宴会厅尽头的一个小型平台。

科兹像一尊被激活的雕像，缓缓移动脚步。

他避开了热闹的中心，也避开了暗鸦守卫的抑郁角落和铁手排斥的区域，最终选择了一个靠近餐台末端、阿斯塔特与凡人区域交界处、一张有几位恸哭者战士和几个看起来是舰船导航员的凡人坐着的桌子边缘。

他默默地坐下，将自己尽量缩进椅子里，像一个真正的、不起眼的旁观者。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贪婪又困惑地捕捉着眼前这颠覆他万年认知的景象——凡人与天使，如此“平等”地共存？即使只是在这短暂的、虚幻的宴会上？

此时，白樾已经走上了小平台。他拿起一个扩音器，轻轻敲了敲，清脆的声音瞬间压过了厅内的喧闹。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凡人还是阿斯塔特，都聚焦到他身上。

“咳。”

白樾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着扩音器说道：“首先，让我代表恸哭者战团，以及这艘饮血杜鹃号上的所有成员。”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台下：“热烈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支援部队——太空野狼的猛士们、暗鸦守卫的阴影行者们、火蜥蜴的熔炉兄弟、钢铁之手的精密战士、还有血鸦的博学馆长们！”

他每点到一个战团，台下对应的区域就响起一阵或豪迈、或低沉、或无声但气场微动的回应。

“当然，还有我们可靠的极限战士兄弟们，以及奋战在此的星界军将士和船员们！”

他笑着补充。

话音未落，恸哭者战士们和众多的凡人船员、星界军士兵们已经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汇成一片热情的海洋。

狼领主也大笑着，高举啃了一半的兽腿，发出震耳欲聋的狼嚎应和。

极限战士们则全体起立，西卡留斯再次举起酒杯，这一次动作更加标准而有力，向着白樾，也向着整个宴会厅，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敬酒礼。

角落里的暗鸦守卫依旧沉默，铁手们则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机械义眼的光芒闪烁不定。

血鸦的安格洛斯在兜帽下微微颔首，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那个新来的、沉默的“侍从”科兹。

白樾微笑着等待欢呼稍歇，举起手中的水杯：“今夜，让我们暂时放下重担，享受这片刻的欢聚与美食。

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为了帝国，也为了……未来可能的、不同的道路。”

他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科兹所在的方向，又迅速收回。

“尽情享用吧！为了帝皇！”

他高声说道。

“为了帝皇！！！”

更巨大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混合着恸哭者的战吼、狼团的嚎叫、凡人的呐喊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盛宴，在一种奇异而充满张力的和谐与不和谐交织中，正式开始了。

科兹坐在喧闹的边缘，看着眼前沸腾的景象，看着那些与巨人碰杯、谈笑的凡人，看着那些暂时卸下杀戮重担的死亡天使……他那颗早已被黑暗和预言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有一块极小的、微不足道的冰晶，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