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粮道烽烟,黄雀在后

张金称营帐内。

昏暗的油灯将张金称的身影拉得老长,在帐布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腰间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狰狞的面容此事在灯光下更显可怖。

“杨广这昏君,竟还要征武阳的粮食去涿郡!”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酒碗里的水溅出,在桌面上留下一片水渍。

亲信吴质连忙弓着腰上前,搓着手谄媚道:“大哥,现在咱们粮食不多,完全可以在武阳和清河之间将粮食截下。”

他搓着双手,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可是壮大声势的大好时机啊!”

张金称鼻腔里哼出一声,随意摆了摆手。

前来报信的小喽啰如蒙大赦,弓着身子倒退着出了营帐。

“元宝藏那厮……”张金称三角眼中寒光闪烁,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的刀痕。

“每次运粮都跟防贼似的偷偷摸摸,这次竟敢如此招摇……”

他忽然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怕不是有什么诈。”

吴质闻言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喉结上下滚动。

他忽然眼睛一亮,挺直了佝偻的背脊:“大哥,我看这倒未必。”

“哦?”张金称饶有兴致地抬起眉毛,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还真没发现这个平时只会溜须拍马的吴质现在竟也会有自己的见解。

吴质见状更加得意,不自觉地挺起干瘪的胸膛:“杨广这昏君集合了百万大军,又有无数民夫,人吃马嚼……”

他边说边掰着枯枝般的手指计算,“每天耗费的粮草绝不在少数。”

“大哥可还记得去年征了几回粮食?”吴质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张金称手指在下巴的胡茬上来回摩挲:“三回。”

“三回!”吴质突然重重拍案,惊得张金称浑身一颤。

他却浑然不觉,激动地竖起三根手指在空中挥舞,“整整三回!百姓哪还有余粮!”

营帐外忽然刮过一阵狂风,吹得帐布猎猎作响。

吴质的声音在风声中显得格外尖锐:“去年冬天到现在,咱们武阳一滴雨都没有下过!他元宝藏这次征的是什么粮?”

他猛地凑到张金称跟前,唾沫星子飞溅:“怕不是种粮!那百姓能愿意给吗?这动静能不大吗?”

张金称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脸上的横肉舒展开来:“吴质,没想到你小子……”他忽然大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竟也有几分见解!”

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吴质肩上,拍得他一个趔趄:“你且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质受宠若惊地搓着手,谄笑道:“大哥,依我看啊……”

他眼珠滴溜溜转着,“咱们大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快快说来!”张金称急不可耐地前倾身体,案几被他压得吱呀作响。

吴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咱们这地界,除了咱们,势力最大的是谁?”

他故意拖长声调,想卖个关子。

张金称脸色骤然阴沉,手指不自觉地按上了刀柄:“赶紧说,别给老子磨磨唧唧的!”

吴质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道:“不就是窦建德那厮吗?”

他偷瞄着张金称的脸色,见对方神情稍霁,才继续道:“这消息我们能收到,窦建德自然也能收到。这粮我们想要,窦建德也绝对想要……”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起来:“我们大可以藏在暗处,等窦建德那厮与官兵激战时,来个釜底抽薪,将他们一锅端了!”

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也好给大哥出出气不是?”

“好小子!”张金称猛地站起,案几被他撞得翻倒在地。

他大笑着用力拍打吴质的后背,拍得对方连连咳嗽:“之前怎么没发现,你竟还有这种见地!”

尤其是听到能让窦建德吃瘪,张金称笑得脸都扭曲起来,眼睛里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此事,就由你去安排,给我派人盯住窦建德那些人。”他止住笑声,突然正色道。

吴质闻言,蜡黄的脸上瞬间泛起红光,忙不迭地躬身:“大哥放心!小的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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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阳郡官道。

烈日炙烤着龟裂的官道,五百多名郡兵押送着粮车,在滚滚黄尘中缓慢前行。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的声响惊起了道旁的鸟。

郡兵们紧张地四处张望,长矛尖端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汗水顺着他们脏污的脸颊滑落,在皮甲上留下道道汗渍。

陈辩却悠然骑在队伍最前头的马上,手指轻轻抚过缰绳。

他瞥了眼身旁紧绷着脸的何校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何校尉,不必如此紧张。”

何校尉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陈将军有所不知……”

他压低声音,眼睛不住地瞟向两侧的山林,“这河北绿林匪盗颇多,郡丞头一次将这运粮的大事交给我,我实在是不敢大意。”

他忽然凑近陈辩,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伙贼可有上万人,窦贼也有数千人,都是厉害人物……”

话说到一半何校尉突然意识到失言,赶忙补充道:“当然,他们自然是比不上陈将军了。”

陈辩微微一笑,倒是觉得这何校尉有几分意思。

“建德,他们来了!”曹旦压低的声音从林间传来。

窦建德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站起身,枯叶从他身上簌簌落下:“待会可给我看清楚了,莫伤着陈兄弟!”

他大手一挥,“兄弟们上!”

刹那间,山林间旌旗林立,喊杀声震天。

两路人马如潮水般向运粮队涌来。

“敌袭!”何校尉的尖叫声几乎破音,他慌乱地拔出佩剑,“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组成防御阵型。

陈辩却依然端坐马上,只是手指轻轻拂过刀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列阵!快列阵!”何校尉声嘶力竭地吼着,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郡兵们仓促间举起长矛,但为时已晚。

冲在最前的义军已经杀入阵中,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