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熵谷。
暮色如血,残阳沉入连绵的赤色山峦,将整片谷地染成一片暗红。十岁的轩辕熵跪在族祠的石板上,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耳边是父亲低沉而狂热的声音:
“熵儿,今日起,你便是熵谷第三十七代传人……这《熵稷经》残卷,乃我族百年所求的武道至理!”
他抬头,看见父亲手中那卷漆黑的竹简,其上刻满暗金色的古老符文,在烛火下如同流动的熔岩。竹简边缘已有些焦黑,仿佛曾被烈火舔舐过无数次。
“可长老们说……这经书会吃人。”轩辕熵小声说道。
父亲的笑声在空荡的祠堂内回荡:“正因如此,才需我族血脉驾驭!”
突然,竹简上的符文猛地亮起,一道黑红色的气劲如毒蛇般窜出,钻入父亲的手腕。他的皮肤瞬间干枯皲裂,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
“父亲!”轩辕熵惊叫。
可父亲却狂笑起来:“好!好!这便是‘熵灭之力’!”
子夜,熵谷中央的祭坛上,七名族老围坐成阵,中央悬浮着那卷《熵稷经》残卷。轩辕熵被按在阵眼处,手腕割开一道血口,鲜血滴落在竹简上。
“以血为引,唤天地之气!”大长老嘶吼。
竹简骤然炸开一团黑雾,谷中狂风骤起,飞沙走石。轩辕熵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啃噬。他惨叫一声,却见周围的长老们一个接一个僵直了身体——
他们的皮肤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不对……这经文是反噬!”三长老刚喊出口,整个人便“砰”地炸开,血肉未及飞溅,竟在半空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紧接着,二长老、五长老……
爆炸声接连响起,祭坛上血肉横飞。父亲扑向轩辕熵,将他死死压在身下:“闭眼!别呼吸!”
可下一秒,父亲的身体也开始崩解。轩辕熵瞪大眼睛,看着父亲的脸在自己面前一寸寸化为灰烬,最后只剩一双枯手还扣着他的肩膀。
当轩辕熵再次醒来时,熵谷已成了一片焦土。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连祭坛的石块都变成了细碎的灰白色粉末,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尘雾。他踉跄着爬起,发现自己的右臂布满蛛网般的黑纹,稍稍一动便剧痛钻心。
“还活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轩辕熵猛地回头,见一个披着破烂灰袍的老者站在谷口,手中拄着一根焦黑的木杖。老者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两团未熄的余火。
“你是谁……”轩辕熵嘶声问。
老者不答,只是抬起木杖指了指他的右臂:“熵毒入骨,活不过三年。”
轩辕熵低头,看着那些蠕动的黑纹,突然笑了:“那正好……陪他们一起死。”
木杖重重敲在他后颈上。昏迷前,他听见老者最后一句低语:
“想报仇,就学会怎么让这毒吃别人。”
十年之后
江湖传闻,西域有个“噬心魔君”,所过之处,人畜皆成干尸。
又有人说,那魔君是个年轻人,总披着一件绣满暗金符文的黑袍,右臂缠着浸血的麻布。
这一日,江南听雨楼上,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列位可知?那《熵稷经》下半卷——现世了!”
江南,听雨楼。
二楼雅座,一袭黑袍的轩辕熵独坐窗边,右臂缠着的麻布渗出暗红血渍。楼下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熵稷经》的传说,满堂酒客听得如痴如醉。
“据说这下半卷藏在‘药王谷’的……”说书人突然噤声。
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钉在他喉间。
楼内大乱。七名青衣刀客破窗而入,刀光织成密网直扑轩辕熵!
“归墟教的狗,鼻子倒灵。”轩辕熵冷笑,黑袍无风自动。
他右臂黑纹骤然暴起,如活物般爬上指尖。第一把刀劈至面门时,他屈指一弹——
刀身瞬间锈蚀成渣,持刀者惨叫倒地,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萎缩。
“是熵魔!”有人惊恐大喊。
轩辕熵旋身而起,所过之处茶盏炸裂、梁柱腐朽。当他掐住最后一名刀客的脖子时,忽听得窗外一声清喝:“住手!”
一道青影掠入楼中,玉箫点向轩辕熵手腕。那箫身翠如新竹,竟在触及黑纹时迸出星火,逼得他撤掌后退。
“南宫世家的人?”轩辕熵眯眼打量来人。
青年一袭青衫,襟前绣着银线梅枝,眉眼温润似水墨晕染。他扶起奄奄一息的刀客,三枚金针已扎入其心脉:“归墟教徒也是人命。”
“假慈悲。”轩辕熵右臂黑纹翻涌,“你可知他们刚屠了三个村子?”
青衫青年手指微顿。
楼外忽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南宫稷,你救得了一人,救得了天下人吗?”
十余道黑影从街巷窜出,为首者面戴青铜鬼面,腰间悬着块刻有“归墟”二字的血玉。
鬼面人甩出一幅绢帛,上面赫然是《熵稷经》下半卷的拓本!
“药王谷三日后开启秘境,经书就在……”话音未落,轩辕熵已鬼魅般掠至其身前,五指成爪直掏心口!
“不可!”南宫稷玉箫横拦。
黑纹与青光相撞,整座听雨楼剧烈震颤。瓦砾纷飞中,鬼面人狂笑着掷出烟雾弹:“要经书,就拿南宫家的人头来换!”
烟散时,轩辕熵发现南宫稷的玉箫正抵在自己咽喉。而自己的右手,离对方心口仅剩半寸。
两人同时收手。
“你也要抢经书?”轩辕熵讥讽道。
南宫稷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破竹简——正是《熵稷经》上半卷的扉页!
“我是要毁了它。”他轻声道,“这经书根本不是武学,而是……”
远处忽然传来凌乱的马蹄声。轩辕熵脸色骤变:“归墟血骑!”
三十匹赤甲战马冲入长街,马上骑士皆覆血色面甲,刀锋拖地溅起一串火星。
南宫稷突然抓住轩辕熵手腕:“想活命就别用熵功!”
他袖中甩出三颗碧色药丸,落地炸开漫天青雾。轩辕熵只觉身子一轻,竟被对方拽着跃上屋脊。
“你找死?”轩辕熵挣开他的手,“我能杀光他们!”
“然后让熵毒再蚀你三年寿数?”南宫稷头也不回地疾奔,“西北五里有个山洞,能暂避……”
话音戛然而止。
轩辕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远处药王谷方向,一道漆黑光柱冲天而起,云层被撕扯出漩涡状的裂痕。
竹简残页在南宫稷怀中突然发烫,浮现出与光柱完全相同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