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拳啸长街

浓墨般的夜色笼罩天地,宋师与贾师立于楼阁之上,扫视着下方长街的混战。

月光之下的人群接连绽放血花,兵刃相击声此起彼伏。

瓦片轻响打破屋顶寂静,飞雨武馆馆主夏彩落到檐角。

注视下方被围攻的弟子,她正要纵身跃下。

“夏馆主,你要是动,那些人也有由头出手了。”

夏彩顺着宋河示意的方向望去,四周屋脊上人影幢幢。

隔壁楼顶,猛虎武馆馆主范凶正撕咬着酱肘子,油光满面的脸上挂着狞笑。

西侧茶楼二楼窗边,寒星武馆馆主白泉握住腰间剑柄。

更远处,七八道身影或蹲或立,手中寒光闪烁。

“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

夏彩盯着长街上数量远超己方的敌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然呢?”宋师双手交叉放在身后。

“现在不过是普通斗殴,若是我们八品武者出手,性质就变了。”

他环视周围馆主们,嘴角浮现冷笑。

“弟子们输是自己没本事,馆主们当街动手就是立生死状,必须分个高下。”

“眼下敌我分明,他们为县衙,我们为林府,只要出手,那些武馆就能名正言顺围杀我们。”

“我自是无妨,贾兄打不过还能脱身。你呢?有把握对付这么多人?”

长街的血腥味随着夜风掠过鼻尖,夏彩绷紧的脊梁随着宋师的劝告,一步步退回阴影。

玄岳武馆的威名是宋河打出来的,玄山县半数馆主私下都与他交过手——没人是他的对手。

若是此刻下场,别说护着弟子,自己能在众多馆主合围下活命吗?

随着夏彩退缩,附近顿时响起数声嗤笑。

长街上,混战的武者心知肚明。

这是县衙和林府的博弈,他们只需出力无需拼命。

虽说只是奉命行事,可当对手的拳锋在眼中放大,胸膛中的剧烈心跳声仍会萦绕耳畔。

县衙捕快仗着人多势众步步紧逼,将林府人马压得节节后退。

作为玄山县赫赫有名的玄岳弟子,人群中的他们身上短打背后绣着的“岳”字格外引人注目。

李全仓促间组成的防线被撕开缺口,玄岳弟子就像落入狼群的虎豹,八面受敌。

醉仙楼越烧越旺,跃动的火光映得百十张狰狞面孔忽明忽暗。

混战中,钟厚无意间踩中地上长刀。

劲风呼啸,身形不稳的他本能旋身劈掌。

年龄相仿的武者五官倏忽扭成一团,迎着钟厚错愕的视线,喷出血雾倒地抽搐。

糟了!力道没收住!

看着倒下的同门,围攻钟厚的两名武者勃然大怒,原本点到即止的招式忽然裹挟劲风。

“师弟!你敢下杀手!”

怒喝声截断钟厚的辩解,搏命之际,他再不敢留手,开始全力以赴。

同样的情况接连发生,兵器交击的锐响骤然密集如雨,克制的缠斗因血火失去分寸,随即愈演愈烈。

县衙人马如黑潮碾压而来,林府防线被寸寸吞噬。

蛰伏在乱局中的卢林却不喜反忧,他苦心筹谋要钉死王知真,但那关键人物竟不见踪影。

飞檐上,俯视的贾师皱起眉头。

长街上浴血的武者,哪个不是武馆费尽心血栽培的苗子?

虽然八品武者不出只能算是闹剧,但看着自家弟子因寡不敌众被击溃,终究有些恼火。

宋师余光扫过身边躁动的馆主们,这些家伙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他们三人踏错半步,便要借机围剿。

可若真放任弟子死绝,明日玄岳武馆的名望怕是就要受损了。

正当宋师犹豫不决之际,长街旁的小巷突然传出怒吼。

“哑奴,给我上!”

下一刻,一道疾冲身影撞入火光。

蒙着头脸,换上死人衣衫的王知真背负昏迷阿贵,闯进厮杀的混乱。

好似白瓷的双手上下翻飞,周遭捕快咽喉齐齐绽开血梅。

染血的粗布将阿贵裹成茧状,在旁人看来明显是护主心切的哑奴背负主子。

卢林嘴唇颤抖,那声清喝让他眼中凶光暴涨。

之前打听的情报果然不假,王知真确实有位练武的哑奴,此刻不正在听令行事?!

火浪翻卷中,错把阿贵当作王知真的他猛然用刀尖直指那道蒙面身影。

“所有人听令,速速拿下铁石血案真凶,死活不论!”

捕快们被这声怒喝激得双目充血,立即调转刀锋扑向王知真。

刀光形成的囚笼瞬间收拢,欲要锁住凶徒。

铮!

王知真拳锋穿透寒芒,嗡鸣的碎刃飞溅,嵌进四周捕快身躯。

游走的他恍若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捕快喉间皆绽开血线。

短短数息,已有十数名捕快捂喉倒地。

围攻的其余捕快望着满地断刃,被逐渐扩散的血泊吓得踉跄后退。

支援县衙的部分武者被动静吸引,急忙快步奔来。

“欺负没有入品的算什么本事?有种与我较量!”

暴喝的猛虎弟子右手成爪,铁钩般的五指撕裂夜风直取王知真咽喉。

王知真纹丝未动,白瓷般的手掌伸出迎向对方指爪。

蹲在檐角的范凶见到这一幕,冷哼着扔掉骨头。“狂妄。”

刺啦!

刹那间,两爪相撞,猛虎弟子右手直接变成一团绽放的骨肉之花。

骨裂声中,王知真靴底踹中痛嚎的武者胸腔,顺势侧身躲过寒星弟子刺出的剑尖。

叮!

五指扣住颤动剑锋,王知真手腕拧转用力。

寒星弟子虎口撕裂,剑柄脱手飞出,眼睁睁注视剑身在敌人指掌间扭曲,形变,炸裂。

经过呆若木鸡的持剑者,背负阿贵的王知真继续前行。

各大武馆引以为傲的拳、掌、指、爪等招式统统被破。

四方武者日夜苦练的刀、剑、棍、斧等技艺纷纷碎裂。

刀光剑影中的血色越来越红,无人能挡渐渐变成无人敢挡。

王知真仅凭一人之力,竟在人潮中犁出一道血路。

作为代价,翻卷的伤口遍布周身,流淌的血水将衣衫浸湿。

但是,伏在腥风血雨里的阿贵,却没有一丝损伤。

不仅如此,王知真出手时总是保持着分寸。

捕快,只杀不伤,武者,只伤不杀。

发现这一状况的武者,急忙横臂拦住冲锋的同门。

数十道目光在血雾中对视,默契地翻腕收势。

不过是奉令拿人,没必要为县衙搭上性命。

此时围堵的武者不顾身旁捕快厉喝,缓缓后撤让出一条道路。

楼阁之上,馆主们的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们脸色难看,却无人挪动半步。

馆内弟子既已收手,若亲自下场搏杀,那就是以大欺小,这脸面他们丢不起。

宋河环视着那群面色铁青的武馆当家,突然放声大笑。

范凶被这笑声惹怒,额头青筋暴起瞪圆双眼朝他吼道。

“笑什么?他又不是玄岳弟子。”

宋河挑眉,嘴角带着讥笑。

“此子虽是林府哑奴,但常来我们馆内习武,算是玄岳弟子。”

贾师闻言笑着说道:“如此说来,那他也是追风弟子。”

哑奴二字入耳,馆主们来了兴趣,接连追问宋河。

确认长街上逞威之人的确是林府哑奴,众人交换着微妙眼神,再度望向长街那道在血雾中辗转腾挪的身影。

不知是谁轻哼一声,“这般身手,该有更大天地。”

盯着下方那位用拳嘶吼的武者,多数馆主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