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我去警视厅喝茶吧！

一年后。

春季尾声，东京这座城市又飘起绵密的雨丝。寒意未散的雨滴敲打着窗户，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米花町米花五丁目39番地1号，毛利事务所，三楼最里间的一个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毛利小五郎推开门，手里攥着两把折叠伞。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不大的环境中，四壁书架如同迷宫般堆叠至天花板，书籍杂乱却莫名有序地挤在一起。

《量子力学基础》斜插在《民间咒术大全》旁边，《东京下水道系统详图》和《鸟类迁徙的量子纠缠假说》共享一格书架，旁还摞着《高等代数》和《黑魔法详解》。

这片知识的‘丛林’中央，中长发的少年正蜷腿坐在转椅上，身上套着一件深灰色的连体睡衣，毛茸茸的兜帽软趴趴地耷拉在脑后，帽檐缝着两颗黑豆似的眼睛。

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陈青，书桌上的《如何假装自己很合群》摊开半本。

“...”

毛利小五郎没什么兴趣，直接道:“小青啊，小兰今天没带伞，叔叔有点急事，能拜托你去送伞吗？“

陈青头也不抬：“不能打车吗？”

“这个嘛.....“小五郎搓了搓小胡子，没好意思说最近生意不太好，突然福至心灵。

“我觉得你去的话，小兰会更开心一些。”

“好的。”

当房门重新关上时，陈青伸手从睡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拿起雨伞，离开了这蜗居一年的地方。

来到毛利家的这一年，陈青想起了许多东西。

记忆里的小河总是泛着粼粼的光，他尤其喜欢在那条小河泡脚，感受凉意漫上脚踝的刹那。

每当有风吹过时，水面还会皱起细碎的波纹，有时会惊起一群白鹭，扑棱棱地掠过湛蓝色的天。

这些记忆是如此的厚重又真实，陈青终于能认清自己到底是谁，他也很确定，这是那个名为毛利兰的女孩的功劳。

毛利兰——这个尤为特别的女孩，在这个世界到底意味着什么？

陈青并不知道，但他相信，只要跟在毛利兰身边，他一定能找回自己的一切记忆，反正书里情节都是这么发展的。

所以哪怕他到如今也只是才想起六岁前的记忆，这个世界对他依旧陌生，但他还是没有半点的急迫。

推开事务所的大门，伴随着有些潮湿的空气，立刻便有无数信息涌来。

陈青撑伞慢悠悠地穿过雨幕，雨滴在伞面上敲击出细密的节奏，声音在耳边织成细密的网。

五米外便利店屋檐下，自动贩卖机“咔嗒”一声吐出罐装咖啡。

十五米巷口，积水从排水管滴落，在铁皮桶里敲出带着回音的“叮咚”，更远处建筑工地上，起重机转动的金属摩擦声像钝锯般切割着雨幕，清晰莫名。

转过街角时，新鲜出炉的可颂香气混着融化的黄油甜腻钻入鼻腔，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前方女士身上薄荷雪松调的香水味，其间还夹杂着淡淡的威士忌余韵。

“啪嗒、啪嗒。”

拖鞋踩在湿润的柏油路上，发出软糯的声响。

陈青的大脑像一台精密运作的仪器，接收并解析着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细节。有些信息他能瞬间理解，有些则仍笼罩在迷雾中。

这是陈青一年来的第一次正式出门，因为记忆失去的太过完全，这算是他首次接触这个世界，一切都很新奇。

“东京比我想象的更加城市化...”

二十世纪末这个年代，在陈青仅存的六岁记忆里还是城乡结合部的样子，他是农村长大的孩子，黄泥土路和砖片瓦房才是主流，而非东京这个钢铁世界。

就这样像是散步一样慢慢往学校的方向走去，一切都很自然，有时他也能听到一些擦肩而过的路人在小声的嘀咕。

有中年男人抱怨曰本的风气已经大不如前，居然有人一身睡衣，穿着棉拖鞋不顾风度昂首挺胸在外面乱走。

也有年轻一点女孩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带着些许的跃跃欲试，却在触及他视线的一刻放弃。

新奇的一幕让陈青觉得有趣，他像是打量实验室的小白鼠，观察每一个看到他的人的反应。

米花町是曰本首都的一个辖区，在现在这个时代，说是最繁荣现代的城市之一也不为过。

往往这种城市，一般都会有多人，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很符合陈青大脑里构建的npc模板。

没有小兰这样的人...

陈青有一点失望，好在他并不执着于想起，否则不会像鹌鹑一样呆上一年。

毛利兰就读的帝丹中学距离毛利事务所并不远，只是才刚走一半路程，陈青就发现有人跟在他后面。

距离维持在六到八米之间波动，持续了两分十七秒，他判断出不太可能是顺路。

于是他停下脚步，而身后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他再次抬脚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和身后之人面对面，大脑已经给出具体的数据。

看外貌，不出意外会是个女性，长发黑直及肩，带着些许水汽，年龄的面容姣好，不施粉黛，眼神有些锐利。

从皮肤的紧致程度和脸上的胶原蛋白比例来看，年龄介乎在二十岁至三十之间，身高约165cm，体重约五十千克，身上穿着藏青色针织开衫，内衬浆洗挺括的白衬衫领口，下身直筒牛仔裤。

陈青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得出这些信息，然后问道：“为什么跟着我？”

女人没有否认，只是从衬衣的口袋上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证件。

“我是一名警察。”

陈青点点头，“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一脸的平静，反倒把警察小姐整不会了，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稍稍严厉道：“我现在怀疑你衣着古怪，形迹可疑，请你出示身份证明。”

“古怪？”

陈青不觉得自己古怪，但争论这个毫无意义，只是道：“曰本法律没有规定，不准穿睡衣出门。”

警察小姐看着他带着些许混血儿特色的外貌，问道：“你是外国人？”

“我是外星人。”

陈青明明说了实话，警察小姐却只当他在胡搅蛮缠，不满道：“不要胡言乱语，请立刻出示身份证明，否则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嗯...”

陈青现在的位置是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实在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他虽然觉得自己酷炫无比，但实在没必要当街无双，哪怕是个无关紧要的npc。

他于是解释道:“我只是去接一个人，因为下雨了，她没带伞。”

警察小姐指着天道：“雨已经快停了，不用伞也可以。”

“可我还是要去。”

警察小姐看他的眼神完全像看什么危险分子，厉声道：“那就立刻出示身份证明！哪怕你是外国人，也应该有护照。”

“我没有护照。”

“很好，那跟我去警视厅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