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幕

圣墟三世纪末

在你最孤独无助的时候,“命运”似乎能解释一切。

但你真的相信吗?

“我是一个失败者,更是一个懦夫,沉浸于历史的辉煌,羞于直面现实的残酷。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2019年9月以470分成绩考入本省一所二本院校学习历史,本科毕业后孤身一人前往南方发达城市寻找未来。

我找了许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毕竟没人喜欢一个不善言辞,也没有过硬本领的文科生。

我有交不起房租在桥洞底下睡过一个月,幸运的是南方的冬天夜里没有刺骨寒冷的风,只要填饱肚子勉强还能睡下。

终于,在快把大学勤工俭学攒的一万块钱花的干净时找到一份工作,在X实验大楼做一名保安。

工作算不上体面,但好歹稳定。2024年一次巡查我认识了刚入职X实验室的温小婷,她长相甜美、性格温柔是典型的南方美人。

那一刻,心中沉寂多年的激情被唤醒。可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保安制服,刚想迈前的步子就像钢筋被牢牢焊死。

我懂,即便我不想承认,那东西叫自卑,叫现实。

有一天实验大楼门口贴了一张通告,上面写道:招纳一名实验参考人员,参与量子数据采集与调试和校准,要求身心健康,本科学历、全日制硕士及以上。

我看了一眼,脸上只有苦笑,现在找小白鼠都要看学历。但下文却写着,参与实验即可得50万。数额之大,大概是我十年工资。

2025年一月,那份通告张贴后的第三天,母亲打来电话。电话里说父亲在修车店工作长期接触苯,导致职业性化学中毒住院急需一笔钱。我把这些年攒的三万块全部转到母亲银行卡里,以解燃眉之急。

我清楚,这是杯水车薪,再多的金钱也无法赎买父亲的健康。

没能让一个爱自己的人幸福是我的过错。

当天晚上下班,我填报了实验项目。次日十二点,实验室的电话、短信通知我,我已被录用。

之后的第三天我的账户里多了50万,我数了一遍又一遍一共六位数,整整齐齐。

我留够生活支出,将剩余的悉数转到母亲卡上。母亲打来电话问,哪来那么多钱?我说,这几年碰上好职位赚的,来路正,不用多想,照顾好我爸就行,累一辈子了该歇歇了。

说完眼睛被一阵突入袭来的风沙蛰的红眼,喉腔也钻了许多,我不等母亲继续往下说,就说工作忙,便挂掉了电话。

我参与实验的内容算是比较简单的一部分,戴上一顶科幻电影里类似审讯犯人的测谎仪似的帽子,静静坐在椅子上。除了时间漫长的可怕,一切倒还能接受。

我想接下来应该轮到抽血、注射、解剖等一系列生化恐怖电影的经典场景,然后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一张两米长的手术台上迎来终结。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的事情发生,也预感到命运迟早会来扼住我的喉咙......”

啤酒馆前台的男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之后呢?”

男人三十来岁,穿着粗制的黑色礼服,头顶乌密的头发顶出礼帽破裂的缝隙直挺挺的杵着,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忧郁,似乎在思考一切。

虽作为巷子酒馆里唯一的D国人,但他谈不上好看,也谈不上丑陋。总而言之,毫无特色。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材佝偻,秃顶到甚至可以反射光线,却拥有一双深邃的黑瞳。

老人拇指握拳敲了敲啤酒桌,示意服务员再添一杯啤酒。食指抵在太阳穴上轻轻画了一个圈,叹气道:

“之后?

之后忘了。”

说着他脸上露出几分带着促狭的笑容。

男人怔了一下,“你刚才讲的不是你的故事吗?”

“哈哈哈。”,酒馆内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后面的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望着略显尴尬的男人道:

“外地人,这儿是华夏的西南边陲,有的是下九流的说书人,他们嘴里的故事没有一件是自己的,想接着听就得扔给他们一罐啤酒,这群疯子的故事只有啤酒和女人才能换来。”

“对,这群疯子今天有酒喝,什么鬼故事都能编出来,什么长江三峡里的美人鱼,东北雪地里的狐姑娘,西京府朱雀大街街头的活死人,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穿着白袜子的酒馆常客说道。

他们都是蜀地锦城的底层工人,穿着典型的藏青色工装制服,制服上清楚印刷着他们的名字及编号。

服务员刚将老人的杯子倒满啤酒就被他一饮而尽,眯着眼把酒杯口朝地晃晃看看似乎没有一滴剩下来的才缓缓放到桌上,再憋出一个大响嗝。

酒精将老人的身体麻醉却让老人的嘴巴利索起来,他伸直四肢,笑眯眯说道:

“故事嘛,有真有假,假的说成真的,真的说成假的,重要在一个趣味儿,解乏最重要。想当年我还是西京都报的责编之一呢。”

男人一扫之前的不快,站起身来微笑道,“故事很有趣,我很喜欢”。

“怎么称呼?”

老人摇摇头,道:“论礼仪你们的脑筋还是不如F国人,在询问他人姓名时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男人点了点头:

“米夏埃尔.莱昂”

“刘未”

“我喜欢你的名字,有我最喜欢的慕尼黑啤酒的味道。”

“我也一样。”

男人主动为老人续了一杯啤酒,在啤酒杯的碰撞声中,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有趣。

酒馆灰暗灯光下的女服务员舒缓轻轻靠在刷满细腻石灰的墙上,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工人。

她穿着灰色的皱巴巴的涤纶紧身裙,配一双黑色低跟鞋,袖口各系两枚铜铃,一到客人面前铜铃就会叮叮作响,刚还争吵不休的人就会停下静等托盘上的啤酒上桌。

啤酒下肚的刘未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知道锦城的由来吗?那要算到周秦时代,这儿自古盛产丝织品,到了大汉朝就有了‘锦官’专门管蜀锦的纺织,后来啊,天下三分,刘备在这儿立国就有了锦城。”

米夏埃尔.莱昂静静听他讲述着这座城市的故事,酒馆的喧声仿佛在老人嘶哑的声音里震颤,一点一点消失,沉默和哀叹。

没人想知道后来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他们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今天的故事会让你明天再没啤酒喝的”,靠在墙的女服员舒缓说道。

酒馆现在的气氛不适合一个说书人再待下去,除非他还有什么值得引人博乐的故事。

突然说书人起身推开屁股下的椅子,站到桌子上,冲着酒馆所有喊到:

“那是历史!那是真实的历史,一切都存在过,民国、共和国、亚洲联邦,一切都存在,那是这片的黄金时代,是属于所有大众的英雄的时代!”

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事儿,统一举起酒杯朝着老人的方向,狠狠砸了过来。

老人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宇宙是一个球体,我们的世界也是一个球体,我们是宇宙的一部分。

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都是‘白屋’创造下的虚假历史,我们早已不再真实存在,太阳的光芒、月亮的银辉、星星的闪烁都是......”

老人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就被女服员舒缓提着领子扔到酒馆外面。

凌冽的寒风早已从西伯利亚赶到四川盆地,巷子林立着昔日高大宏伟的建筑,风在这条充满岁月斑痕的跑道上卯足力气,誓要摧毁一切。

关上酒馆大门的舒缓对米夏埃尔.莱昂道:

“外地人,这儿不喜欢听过去的一切,想在这儿待着就乖乖喝你手上的啤酒。”

米夏埃尔.莱昂放下手上的酒杯,站起身朝着女服员微微行礼,转身离开酒馆。

他屈膝蹲在老人身旁,“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要怎么证明那是真的?”

老人靠在冷墙上听着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容带着讥讽,眼神中透着不屑,“哈哈哈,蠢货你和他们一样,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历史的过去是真,历史的过去是假,看看你脚下踩的是哪片土地再来决定。

想要知道真相?去上京府,那儿还有那个时代的‘人’,她会告诉你一切,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