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落之前

“兄弟,我感觉要…变…变异了,快…快来救我!”电话那头是好友上官北陈撕心裂肺的叫喊

“…什么,我正…跑单呢,我跟你讲刚刚那个小姐姐可带劲了!哈哈…”昊天以为他在开玩笑,没说几句就挂断电话,毕竟这小子嘴里实话不多,是个难缠的主儿。

写字楼保安就堵在门口,电动车刚停下就被拦了下来,电话打爆了都没人接,这一单百分之百加餐,看地址,还是老顾客,昊天立马发去信息,可半天没有应答,取消已读功能的软件确实毫无便利性可言,此番状况一天当中不知要经历多少回,早已习惯了。黄马褂,运动鞋,和搭配有些突兀的牛仔裤,在市场巨大的规则里逐渐磨平了棱角,喜欢边走边唱,刷视频期间控制不住要狂笑不止,好像四下无人,落个清净。

帝都天气变化莫测,刚刚还烈日炎炎,瞬时间狂风大作,倾盆大雨,衣服湿了大半迅速穿上雨衣,时间一长都有臭味。车子摔了几次,险些撞到人,急刹车受点皮外伤,金属脚撑刺刺穿脚趾甲,雨水打在上面,疼痛感时隐时现,估计没啥大事儿。小命要紧,紧急收工。距离最近的是一处口袋公园,外面电闪雷鸣,他放好行李,去了一处八角亭避雨。

“小伙子,外卖不许进!”大雨中一位带着红色肩章的老头拦住昊天

“别…啊,叔,一会儿就好…”昊天苦苦哀求道,感觉要哭出来,这时又有几个人进来,阻拦无果便匆匆躲进铁皮屋了。脱下雨衣,他感觉就是个摆设,一点没挡住,四处透风,夹杂着鱼腥味苦涩的雨水,瑟瑟发抖,身体机能此时自主调动热量,维持基本生命所需温度。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放晴,久违的阳光,舒服的很,他很懒惰,回去还有一段距离,干脆太阳晒干了再出发,可真是个机灵鬼。

植被色彩斑斓,树木高大挺拔,刚刚还听到鸟叫呢,什么品种不得而知,深沉像二师兄一般,确实没听过。不远处一条瘦削的小黄狗正沿着弯曲的鹅卵石路面标记领地,腿抬高,收腹,头抬高,一副高高在上的满足。毛发凌乱,还有结痂,饶了一个大圈圈饶了回来,从昊天身边经过,它似乎觉察到什么,冲他一直叫唤,始终保持两米距离,不敢再进一步,此时,他注意到小狗并不完整,腿一瘸一拐,还包着白色纱布,只是简单绕了几圈,松松垮垮,不大认真的赶脚。看着边上绿化带里“养狗不办证违法,遛狗不牵绳不可取”几个大字陷入沉思,不得不怀疑起眼前这个生物的来历。昊天拿出烟卷,里外三层包裹严实,精神食粮不可无,一会功夫解决了几支,槟榔这东西不能吃的,上瘾并不好戒掉。男人三十出头,络腮胡,花裤衩,拖鞋,看着不太利索,小黄乖乖卧倒,任他套上绳索牵走,头也不回。

通往小区侧门的是一条曲折的小道,跨过草坪,青石板路,一头接近两米的白色宠物脖颈系着花色加强绳,另一头连接着三岁小孩的玩具踏板,不,好像不是踏板,一种人力驱动的塑料小车,也就半米,它在前面卖力走着,坐在车上也并不是三岁儿童,而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白色外套,用力扶着方向盘,生怕摔一跤,那白色动物是会吐口水的羊驼,估计它长这么大少有这种俯视主人的机会,它一步一回头,觉察周围环境,路过的人很奇怪这种现象,偷偷拍了照片发朋友圈去了。她的侧脸能看见笑容,玩的真嗨啊。右转进入小路,回头的功夫又消失不见。

坐地铁其实是一种绝望的事情,全程不允许吃东西,还有不少规矩。黑色长发,廉价的香水味道,昊天站在一旁,随着车厢晃动,发丝拂过脸庞,享受极了。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把手机举高自拍起来,他就在对面,不敢看,他们聊的很开心,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过去要联系方式了。昊某人不善奔跑,实在无奈,低头瞬间,那穿着萝莉装的娇小女孩蹲下身来,报站提示想起,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好似天凉好个秋,不甚美好。气温身高助长了人性,其实顺其自然罢了。

出租屋只有简单的一张小床,多一个人都挤不下,各种生活用品堆满狭小的空间,这哪是人住的地方,推开窗户也不起什么作用,窗户不通明,丝毫不见光。手机滴滴作响,半睡半醒之间他来到一处墓穴,周围杂草密布,冷的很,昊天觉察到自己只有一床被子在身上,像是被谁传送过来,连一件像样衣服也没穿,他理解不了。远处时不时传来乌鸦和狗叫,暗黑色的天空似乎吞噬所有光芒,他就站在一边发呆,身体不听控制动弹不得,突然一袭白色衣服的女子极速靠近,飘着过来的,他摆弄手掌默念口诀想要逃离,越是用力越是挣脱不得,恐惧充斥整个神经,他头痛欲裂,几乎散架。只听一句“困龙…天--心--诀”,残影瞬间消失,他顿了几秒钟才缓过来,腰背酸痛,脖颈僵硬,跟持续劳作很长时间一样,眼神无光,呆滞,看着都害怕。

操场只有几个人,四个面都被刷着绿色油漆的铁栅栏包围,面积不大,东北角留出一道铁门,门槛还有几道,入口处白色告示十分醒目:生人勿近!!三角形外观,红白黑三主色,看不到人,车轮露出两排,一前一后,双脚整齐排列,小车被一旁彪形大汉追着跑,三步两步一停,后来又被推着缓慢前行,似乎困乏。灰色彩色的斗篷被风吹得发出碎裂的声响,材质跟纸张一样,晃晃悠悠,强大磁场震得昊天头昏。

奶奶一天到头都在做家务,除此就是编竹筐,赚一点买菜的钱。家里着鸭子,每天和她一起起床,一起睡去。村子上有一处基督教教堂,奶奶自是一名基督教徒。每周六,每周日是集会的日子,那时村子上的其他信徒包括外地的信奉者都会聚集到教堂,参加集会。我不是信奉者,但奶奶经常跟我讲里面的事,耳濡目染。

昊天的母亲文化不高,却善良聪明,性子很直,时而还会因为琐事大喊大叫。记得有一次,姐姐卖掉了母亲原打算用来打理家务的器具,母亲生气得很,眼里含着泪花,手里攥着鞋底却瑟瑟发抖,没人知道她的苦楚。

从来就不要乐观,在你未被生活击败,哪来的悲哀。

这几天总会做梦,一些熟悉又害怕再次见到的影像,再次无情显露出自己的脆弱。

“明天约…8小时陪护,500”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是个女的。

“取单子还是什么”昊天直截了当

“别…多问…好处少不了你…”一阵一阵咳嗽打断对话,昊天也没再打扰,毕竟客户就是上帝。跑腿业余是他近期开发的新业余,依靠自己在短视频平台的粉丝积累,接单接到手软都不为过。

九颗巨大的的皂角树排成三排,接近树根的位置包围起来做成石凳,距离大门口最近的是一处水池,带喷泉灯光的那种,不过好像年久失修,早就退伍了。帝都某高校附属,多么高大上的名字,联名医院分布南北,据听说威风的很,商品联名后身价大涨,不失为营销良策。还有荣誉奖项,锦旗铜牌,院内空间交错相连,颇具大匠风范,白大褂,铁皮房,还有人脸识别加保安。

她是昊天的老顾客,大概几年前帮过,最近发福许多,气色也不太好,眉毛直接掉光了,头发还是上世纪的发型,她说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想来命不久矣。持续用药几乎夺去所有精气神,说话都没力气,走路比老太太还慢,全然不像20岁出头的小姑娘。她说自己脾气不好,总吵架,把自己看得太重,什么事也放不下,不良情绪积累成疾,追悔莫及。

医院内部四层,前台咨询处有一张巨大的网撑开,据说考虑病患情绪设计,都说实体经济不好,到了这里行不通了,里三层外三层,人比商场都多,落脚地方都没有,稍不注意都会摔倒,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受到了压迫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医生,…我身体都烂了,…给我用药”她无与伦比,差点哭出来,那种无助可能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可以…但”医生戴着眼镜,约莫40出头的样子,说话很慢,一边询问一边登记病史。

“你知道,医院就是一个…巨大的商场”

“你有能力消费可以,套路很多,…不怕花不出去!”他接着说,情绪有些激动,拿普通人买爱马仕作比喻,再一次将她拒之门外。

“…医生,救我…”她追问道,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甚至绝望。

昊天想插话,可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哪看过这种场面,整个人都呆了。

“对不起…我这边权限不够,要不…你挂专家号看看?”她话说完了,立马招呼下一位,催促她离开。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老祖宗几千年钱研究的五行八卦,迄今为止依然找不到对手,随着时间流逝历久弥新,焕发超前活力。中医严重被低估,一门学术被开发研究的程度远远不够,似乎诸多难题早有记载,思维惯性止步不前。

没过多久,她又找到我,这一次选择相信本土宗教,找到老庙脚下的算命先生,寻求解题要略。老者七十多岁,身着深紫色道袍,没啥标识看着挺正规。测字,询问,生辰八字,瞄了一眼,缓缓说道

“你这身上有不干净东西…”坐在边上的还有一个女孩,想要插话测姻缘

“四只小鬼…”她不知从哪里端来一壶圣水,倒在金盏之上,顺着一根细长木棒,撒了净水在女人脸上。

“什么…真的假的…怪不得诸事不顺”女人慌慌张张,差点跳起来,

“有破解之法,你可愿意”语言平和,像是亲人话语。

“帮忙倒一杯茶来!”趁着女人思考间隙,跟一旁择菜的男人说道,男人毫不含糊,立马行动起来。她拿出一张白纸写下联系方式,让女人务必找到大师,不可怠慢。女人对眼前的老者深信不疑,动作麻利,一改往日颓废气质,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胜利者。女人留下一张红票子,急匆匆跑开了。

“这里…往后第几单元…绕一下”楼上一名男子招呼着,估摸着50好几,西装打扮,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连着楼梯通道的是他请愿布道的场所,几平方米的地界汇集八方上仙,儒道佛齐聚,钟馗也列位于此。供桌上摆放烧香的炉子,边上还有几包中华,桌子下面放着三只蒲团,黄色的,宛若教徒门的朝拜圣地,黄色鱼纹旗挂在两面墙上,看起来真有那么回事。

“生辰…”还是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坐在板凳上,半天蹦出几个字来。

“怎么破解…”女人快等不及了,左顾右盼,房间的门大开着,窗台外面就是车库,没有隐私可言。

“不…急…”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反正一句听不懂,拿出三只敬香分别插在二郎神君,太上老君和观音菩萨对应的香炉面前,然后就是一大段的沉默。

“却有其事!可…有些迟了”他望着快要燃尽的香说道,说实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衰气可以传染的,昊天这个不学无术的无业游民也略知一二,反正就是猜呗,只要来到此地,不管对错都要给辛苦费的,这是多年的规矩。昊天被拉着磕了七个响头,小声示意要加钱,女人也不吝啬,爽快答应了他。

“怎么破解…大师”女人战战兢兢

“这样,我打个电话…会所有合作专家…稍等”男人只顾自己打电话,站起来踱步,支支吾吾的让人难受。走了,贡献两包苏烟,外带二百块钱。昊天晚点有饭局,人情世故拒绝不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三人成行,事不过三,三是底线也是原则。

他朋友很多,分门别类,没有共同话题几乎没法凑齐,多少要沾点情份。昊天脚趾头快要着地,尴尬地想要逃离,不说话不是,看来看去也不是,没有花错的钱真的。不用多说都是在浪费时间,不花点说不过去,罢了。

“上官人呢是?群里太久没说话了”大个子首先发言,人群里格外醒目,打扮得像个大老板。

“管他呢!来…吃吃吃!”九天樱桃小嘴,丸子头,活脱脱林黛玉翻版,羞涩且忧伤惹人怜。

“小学那会儿真是大美人呢”大个子补充道,上下打量间拿着菜单仔细看看,同学聚会最无聊的,专攻对方弱点,一点情面不带留的。

“去那鬼地方,人都没有,还…不如这儿呢!”小五也搭话,嘻嘻哈哈,吃酒不耽误。九天远嫁西北,没啥条件,只有被动接受的分,打工期间的爱情不值一提,成年人更现实,她低头不敢说话,多说一句都会被唾沫星子淹没,还不如踏实干饭稳妥。昊天就坐在边上,十几个人躲他远远的,男的女的不愿搭理他,当然昊天除外,偏见使人蒙蔽双眼,再难看清事物本质。

机器狗团队在闹市区举办马拉松,人们欢呼雀跃,惊叹科技进步,头部仿生,直立行走,三人一组遥控控制,摔倒还得人为扶起来,像个三岁孩童,智商未知,近来AI很火,炒作嫌疑很大,像是进化了的搜索平台,重新换上马甲,起个高大上的名字,实际没有实质性改变。

无人汽车大摇大摆穿行在城市中央,车技比老司机看起来靠谱,礼让行人也学会了,离谱。素人的作用正在一天天被削弱,工作越来越难找,牛马都要活不起了。得酒精麻醉的好处,至少可以短暂忘掉痛苦,寻一处自然。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似爪牙…”昊天跟着节奏摇摆起来,跟多长时间没上台表演似的,摇头摆尾重复而已,下来得了。钢管平台上几位小姐姐搔首弄姿,好不活跃,气氛上升到顶点,爆炸音乐,闪烁灯光,还有许许多多的零点青年,燃烧最后的热情。

过了十二点,气温猛降,穿短袖的可遭罪了,两人一组,三人成群各自寻找住处,人群里跑来大胡子男生一把揪住小九头发,推搡着向昏暗中走去,嘴里骂骂咧咧,来者不善,没有一个人阻拦。

楼梯间已经破旧不堪,蜘蛛网疯狂织网,一步步带粉尘逃窜,呼吸道面临巨大挑战,潜力在此刻爆发,肾上腺激素喷涌而出,昊天也是个重情谊的主,虽说上官欠他些人情,好歹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他家住在六楼,不,是顶楼,额外打通加装楼梯的那种,在走几步都通天台了,透着方形玻璃窗,一丝月光透射进来,迷雾汹涌蔓延,恐怖异常。

几天的变化像是过去半个世纪,感觉有事发生,他连续敲打房门始终无人应答,酒红色木门上有明显的脚印显示,可能有人尝试打开无果便放弃了,留下几张散乱的痕迹。他反复拉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打开,后来想想也是,除了砸门破窗没有其他选择余地,防盗毕竟不是摆设。正当昊天犹豫不决时,房门突然开了,门内把手上还缠着长长的锁链,大门随风招摇不定,发出吱呀的声响,差点把昊天心脏病吓出来。

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躲闪不及差点吐出来,屋内昏暗无光,只有一只几十年前流行的欧式风格,亮着又熄灭往复如此,他赶紧关上房门,用板凳抵着防止松动。

昊天经历了前所未有恐惧,可此时的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现实,想要快点找到上官。他循着呼吸声往里面走去,一不小心被板凳绊倒,摔个人仰马翻,接着两眼一抹黑,瘫软在地。

好家伙,一只丧尸正埋头啃食大骨头,那件灰色外套和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他就是上官无疑。昊天顿时灵魂出窍,动弹不得,下意识喊了句“上官!上官!”。他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认我,衣服破烂不堪,嘴角不停滴血,手脚不受控制张牙舞爪,向昊天步步紧逼,等等,他边上是什么,黑白五常?

靠,昊天又惊又喜,天赐的阴阳眼,出于好奇,他使出五雷天心诀试了试,竟化为刀光剑影,在墙上打了一处直径30公分的洞,他瞬间精神百倍,怒目圆睁看向上官,一套组合拳吓退此时跃跃欲试的活死人,可奇怪的是只能维持三秒,觉知此地不宜久留,昊天赶紧描写驱鬼敕令,将手指咬破洒在纸上,飞也是的跑下楼去。很奇怪,四下无人寂静的可怕,一个人都看不到,狗叫也一下子躲起来。

“帅哥,看看肌肉不,看一次500”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出现,昊天反应不过来,女人浓妆艳抹香水味刺鼻,灯光下亮瞎眼的白皮肤更白。

“什么…不…要”昊天不敢多说话,气都要喘不过来,惊魂未定,果断拒绝了她的好意。他跑了将近十公里,才来到路灯下,鬼知道经历了什么。女人识趣离开,屁股摇摆不定,身材真是迷人,她时不时回头,像在跟我说什么。

不远处就停下来进了店面,那是一间理发店,不,理疗店,哪种彩色霓虹灯特别显眼招摇,牌匾破破烂烂,几个大字工整写在上面,看不清楚而已。这荒郊野岭的出现真么个地方着实诡异,仙人跳但也不怕,就怕是别的可就难说了,他严重怀疑自己在做梦,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可手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一样动弹不得,低头一看才发现被定住了,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自救,可口诀必须念出来或者喉咙发出振动,单单靠意念行不通,毕竟自己等级够低。

昊天也是性情中人,小时候走夜路最爱唱歌壮胆,看过许多僵尸片,最崇拜道士作法,那句“急急如…律令!”话音刚落,刚刚奇怪的事情恢复如常,耳边好像还是能听见丧尸嘶吼的声音,挥之不去,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只一个闪念,一道黄色光芒亮瞎双眼,伴随一道白色气雾升腾起来,只见他一袭黄色道袍,挥动拂尘,说了句“退!!!”,好强大的气流,当年开直升飞机也没体会过。他也不多说话,使用遁术飞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