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回忆涌现

第二天,细雨绵绵。

程茴按照约定的时间提前来到民政局。

屋外景象仿佛蒙了一层薄纱,空气弥漫着青草与露水混合散发的清新香气。

一瞬间,莫名的熟悉感打在脑海中。

小时后的记忆涌现,也是这样一翻薄雨朦朦地景色,一个男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青涩地朝她伸出手,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

可是,程茴忘了当时男孩说了什么,只是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燥人的忧伤。

“他到底说了什么。”程茴垂眸,目光变得幽深,眉头蹙紧,努力回忆,“好熟悉的感觉……”

二十年前,程茴经常被父亲关在家里,不准出去。

当时的她,学习成绩不好,上课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画画。

画的不是房屋建筑,而是些电视广告上亮晶晶的珠宝首饰。

可父亲的计划是培养她当集团继承人,从商。

为此,父亲给她报了不少金融经济培训班,还鼓励她去学建筑设计。

一次撕破脸皮的争执吵闹,父亲一怒之下把她关进房间,不许她出门,甚至不让她上学。

除非听话,为继承房地产家业而努力,好好学习。

程茴并不感兴趣。

即便是被关在房间,程茴依然喜欢画珠宝,桌子、床上、地上,到处都有她的画稿。

程茴的母亲并不喜欢程茴。

一出生就不喜欢。

因为她本是母亲肚子里龙凤胎中的一个,可是最后却只能留她一个,另一个因心衰离世,只活了不过1小时。

母亲把这一切的原因归咎于程茴,是她抢了另一个的营养,是她杀了他。

母亲多希望另一个能投胎重新回到她身边。于是,给程茴取名是招弟弟回来的这个寓意,与程茴本身无关。

最终,母亲不管她,父亲又过于固执。

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只能这样了,要么屈服听从父亲安排,要么就在这个房间孤独终老,不见天日。

直到某一天,“咚”地一声。

一个石子重重撞击程茴房间窗台,把正在伏案画稿的程茴吓了一大跳。

不一会儿,楼下一阵喧闹。

“叔叔阿姨,我风筝挂你家别墅楼上窗户前的杨树上了,你能帮我取一下吗?”男孩敲门,迎面碰上正要出门的程茴父母。

父亲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一旁的母亲倒是一脸慈祥地凝望着他。

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变得很僵。

“我儿子要是活下来,也是这个年纪,说不定比他还活泼。”母亲不由感慨。

父亲威严俯视看着男孩,“你再买一个。风筝又不值钱。”

此话一出,男孩一下子不开心了,犟道,“我就要这个风筝,不买别的。”

父亲冷哼,对身旁的夫人说道,“我们孩子才不会是这样的。一个风筝而已,居然浪费时间一直在这耗着。”

“我不!我就要!你还给我!”男孩恼了,甚至要直接冲进去捡,拼命找空子钻进去。

母亲长手一揽,蹲下身,将男孩拥在怀里,对丈夫劝说,“只不过一个风筝,又不是什么大事,让佣人顺手帮他捞一下还给他嘛。”

丈夫没有回应。

夫人立刻朝屋内的佣人使了使眼色。

立刻,佣人便上来敲程茴房间的门,“小姐,楼下有个和你岁数相仿的男孩,声称他的风筝挂在你房间窗户口边的树上了,我进来取了给他。”

刚说完,佣人便推开了门。

“等下!”程茴严声呵住,“是谁让你来取风筝的?”

佣人赶忙退回屋外,慌张解释,“对不起小姐,是…是夫人让我进来取风筝的。”

程茴自嘲般笑了笑,有些苦涩,“一个陌生人的请求母亲都答应,为什么我……”

佣人看见小姐眼睛突然变得湿润,赶忙圆场找补,“老爷和太太总是交代我要照顾好你,他们其实是关心你的。”

“关心我?”程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一个关心我。”

“吴妈,你还没捡好吗?!”楼下母亲高喊一声,催促着。

程茴突然站起,用力擦掉眼泪,奔向窗台,“催催催!我捡!”

风筝线被树枝缠绕地特别死。

杨树长得枝繁叶茂,很多小树枝被树叶遮挡,看不见。

程茴又气又急,白葱手指乱拨树叶树枝,风筝被急切取出的同时,程茴手掌被树枝尖部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她忍住没吭气。

快速跑下楼,直冲男孩走去,一把将风筝塞入他怀中,带着怨气和嫉妒,“给你!别吵吵了!”

这句话,既是对男孩说,也是对母亲说的。

男孩愣地出神,看见个子比她矮半个头的女孩,清秀漂亮,眼睛湿漉漉的,眼角还挂着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禁脸颊泛起红晕。

“你怎么了?”男孩一边问,一边从口袋中搜出糖果,伸长手摊开,腼腆笑着,“喏,水果糖,给你。”

程茴一下子就恼了,挥手打掉他手中的糖果,哑着声责问,“你干嘛!可怜我吗!不需要!”

话音刚落,比回声更快的是母亲的巴掌。

“你怎么那么没礼貌!道歉!”母亲扯着嗓子质问。

程茴强忍的泪水一瞬间决堤涌出,她吃痛捂着被打红的右脸。

静默两秒,许是觉得羞恼。

程茴转身跑回房间,重重关门锁上。

母亲没有理会她破防的情绪。

转头,柔声细语询问,“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傅明宇。我叫傅明宇。”男孩捡起糖果揣回口袋,故作不经意,反问,“刚才那个女孩叫什么?”

母亲笑容瞬间凝固,顿了顿,“她不懂事,别管她。她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阿姨。”傅明宇小小身子站地笔直,认真地有些可爱,“请告诉我,她的名字。”

“程茴。”父亲插声回道。

“程茴…”傅明宇垂眸,刘海堪堪遮住眉眼,唇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记住了。”

从那天以后,程茴房间的窗子总是时不时发出击打声,不重,却有响声。

程茴为此,每每打开窗子寻找恶作剧之人时。

傅明宇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笑着向程茴挥手。

他的笑,很纯粹,很爽朗。

也容易让人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