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癫狂摆动，像极了董重此刻抽搐的胃。仪表盘电量显示剩余12%，手机导航不断弹出绕行提示——世纪大道积水已没过车轮，这是今晚第五次改道。
“您有新的饿了么订单，配送费加价3元。“
机械女声混着雨点击打车顶的声响，董重把电动车停在金融大厦背风的广告牌下。防水手套早已湿透，指纹解锁失败三次后，他终于划开接单页面：3份麻辣小龙虾，从“红鼎坊“到CBD精英公寓，直线距离2.3公里。
“操...“他对着单价骂了句脏话。加价后27.5元的单子，要穿过三个积水区，配送时间却只给28分钟。保温箱里前两单的奶茶开始渗水，吸管在颠簸中刺破塑封，甜腻的珍珠奶茶混着雨水在箱底积了层糖浆。
当第一个红灯亮起时，董重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烟盒。打火机溅上雨水，连划七下才窜起虚弱的火苗。尼古丁入肺的瞬间，后视镜里映出外卖箱上褪色的广告贴纸——“拼尽全力，美好生活触手可及“，这行字被划了道狰狞的叉，旁边用马克笔写着“狗都不信“。
雨突然下得更疯了。
电动车冲过十字路口的瞬间，董重感觉车轮在窨井盖上打了个滑。他本能地夹紧双腿，却听见保温箱里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那是米其林餐厅的佛跳墙，顾客备注写着“洒一滴差评“。冷汗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他扯开雨衣领口，锁骨处陈年的烫伤疤在潮湿中隐隐作痛。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的头像在屏幕上闪烁。
“小重啊，你爸的透析费...“老人家的声音被雨声切碎，“医院说再不交钱就要停机器了。“
董重把车拐进小巷，轮胎在青苔上犁出蛇形轨迹：“妈，我上个月不是打了八千？“
“那是住院押金...“压抑的咳嗽声传来，“这次要两万三，说是换什么滤...“
巷口突然窜出辆逆行的奔驰，远光灯像两把雪亮的铡刀劈开雨幕。董重猛捏刹车，电动车在湿滑的路面上旋转了180度，后轮撞上消防栓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左肩传来清晰的骨裂声。
保温箱弹开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了慢放键。
佛跳墙的陶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小龙虾的红色汤汁像动脉血般喷溅在奔驰车标上。董重看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下午——他也是这样躺在4S店门口，看着女友坐进客户的宝马X5。那天也是暴雨，雨水把西装上的“二手车销售顾问“胸牌冲得发白。
“你他妈找死啊？！“
奔驰车主踹开车门，鳄鱼皮鞋踩在龙虾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董重试图撑起身子，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重重跌回水洼。透过糊满雨水的刘海，他看见对方腕表的百达翡丽标志在路灯下反光。
“知道我这车补漆多少钱吗？“男人揪住他雨衣领口，檀香味混着酒气喷在脸上，“你们这些送外卖的蟑螂...“
董重突然笑了。他摸到外卖箱边缘半截断裂的绑带，金属扣在掌心硌出深痕。三小时前他才在城中村面馆见过这人——当时对方正在直播“体验底层生活“，把吃剩的龙虾壳倒进他电动车筐里。
“王总对吧？“他吐掉嘴里的血沫，“您刚在抖音说'要关爱普通劳动者'。“
男人的拳头僵在半空。
手机就在这时响起特别关注提示音。董重瞥见对方屏幕上的直播弹幕正在疯狂滚动：“老公好帅！““教训这个碰瓷的！““旁边那辆杜卡迪才是亮点！“
“算你走运。“王总甩开他衣领，掏出鳄鱼皮钱包抽出三张百元钞，“医药费。“纸币拍在他脸上时，董重听见皮夹里掉出的黑卡在积水中沉浮的声音。
电动车彻底报废了。董重拖着保温箱往巷口走时，发现配送软件仍在计费——超时23分钟，罚款67.5元。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发疯似的踢向路边的共享单车，脚趾传来的剧痛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月房租还差1800。
暴雨中的霓虹灯牌像漂浮的幽灵，董重站在“日结工资“的电子屏下，看着招工信息从“快递分拣“跳到“会所保安“。他摸出最后半支湿透的香烟，发现打火机不知何时裂成了两半。
机械女声就在这时刺穿雨幕。
【检测到符合宿主，神豪人生系统激活中...】
董重以为是自己低血糖产生的幻觉，直到眼前炸开无数金色光点。这些光斑在空中凝结成古奥的篆体文字，又坍缩成他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最终，半透明的暗金界面悬浮在视网膜中央：
■当前可支配资金：∞（实时汇率结算）
■新手礼包：云顶天境A栋顶层复式（产权已登记）
■温馨提示：所有消费将等比转化为固定资产
雨水突然变得温暖，董重发现手背上的擦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玻璃幕墙，倒影中的自己竟披着件暗纹流动的鎏金长袍。
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未接来电显示是“云顶天境物业“。接通瞬间，带着哭腔的女声混着风雨声涌来：“董先生！终于联系上您了！我是物业经理林绾绾，台风马上就要登陆，您那套空中别墅的防风系统需要主人虹膜验证...“
董重望向街对面的巨幅广告屏，暴雨中的霓虹字幕正在循环播放：“云顶天境——亚洲十大豪宅之首，46万元/㎡起“。他记得上周路过这里时，保安曾呵斥他“送外卖的别挡道“。
“我现在过去。“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可是台风红色预警...“林绾绾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我们楼盘的规定，物业不能代业主...“
“我说现在。“董重打断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幕墙。当他的手掌按在“46万/㎡“的霓虹灯牌上时，整面广告屏突然闪烁起来，最后定格成他的电子产权证书。
暴雨中出现一道奇异的干爽通道。董重踏出第一步时，积水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镶嵌着黑曜石的路面。当他经过那辆撞毁的电动车时，保温箱里破碎的瓷片自动重组，佛跳墙的香气甚至比刚出锅时更浓郁。
十二分钟后，董重站在云顶天境入口。十六名保安列队鞠躬，防弹玻璃门映出他此刻的模样——湿透的外卖服不知何时变成剪裁考究的暗纹西装，胸前别着枚振翅欲飞的玄鸟徽章。
“董先生！“带着颤音的呼唤从旋转门后传来。身穿阿玛尼套装的女子赤着脚跑来，工牌上“林绾绾“三个字在暴雨中泛着微光。她发梢滴着水，昂贵的西装裤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还在渗血的擦伤。
“配电室淹了，备用发电机只能维持...“她突然噎住，怔怔望着董重抬手按在虹膜识别器上。整栋楼突然响起清越的钟声，所有落地窗自动转换成防飓风模式，空中花园的排水系统开始轰鸣。
当林绾绾递来温热的毛巾时，董重闻到她手腕内侧的苦橙香。这个味道让他想起某个暴雨夜，前女友离开时在玄关打翻的香水瓶。系统光幕突然弹出：
【检测到优质消费场景，开启新手任务】
【为眼前女士购置服装，奖励星海国际航运集团51%股权】
电梯直达168层的瞬间，董重透过全景玻璃看见城市在脚下匍匐。闪电劈开云层时，他注意到林绾绾后颈浮现出极淡的条形码，就像超市里待售的进口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