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规则的价值与“小插曲”

《跟我学》磁带进入“保养期”的第二天，陆扬的课桌生意依旧在午休时准点开张。少了那盘最抢手的英语磁带，询问和租借的热度似乎稍有回落，但邓丽君和张蔷的魅力不减，依旧吸引着零星的顾客。陆扬摊开他的“租借登记表”，神情专注，仿佛在打理一家正经的铺子。

“陆扬，还有张蔷的磁带吗？《爱你在心口难开》那盘！”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名叫陈凯，是隔壁班的体育委员，嗓门洪亮，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传了过来。

陆扬从一摞课本下抽出登记表，抬头笑道：“有，《东京之夜》和《害羞的女孩》都在。你要哪一盘？”

陈凯凑过来看了看陆扬桌上那几盘磁带，又瞅了瞅登记表：“就要《东京之夜》吧。哎，陆扬，你这还要押金啊？五角钱呢，我就是听一晚上，明天中午就还，能不能……通融一下，押金少点儿？或者干脆不要了？都是同学，我还能跑了不成？”他嬉皮笑脸地，带着几分试探。

王磊刚扒拉完饭盒里的最后几粒米，闻言抬起头，正要帮腔说几句“扬哥规矩”，却见陆扬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陆扬的目光依旧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陈凯同学，押金是统一规定。你看这登记表上，每一笔租借都有记录。这五角钱，等你按时完好地把磁带还回来，我一分不少退给你。这不是信不过你，是为了保护这些磁带。”他指了指登记表上“押金”那一栏，又点了点下面已经完成的几笔交易记录，补充道，“你想想，这些磁带都是我好不容易淘换来，又费心清理好的。万一不小心损坏了，或者弄丢了，我也得有办法再给大家找新的，对吧？这押金，就是个保障。”

陈凯挠了挠头，被陆扬这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呃……说得也是。不过五角钱，都够我吃顿好的了。”

“所以才要你好好爱惜磁带，按时归还嘛。”陆扬微微一笑，“这样你的五角钱还是你的，还能听到好听的歌，一举两得。租金其实只有一角，很划算的。”

旁边一个一直默默观察的女生小声对同伴说：“我觉得陆扬说得有道理，不然磁带坏了都没人管了。”

陈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摸出六角钱递过去：“行吧行吧，听你的。五角押金，一角租金。可得给我记清楚了，明天我还的时候，你别赖账啊！”

“放心，”陆扬麻利地在登记表上写下“陈凯（三班），《东京之夜》”，然后将五角钱放进“押金专用”口袋，一角钱放进“营业收入”口袋，整个过程清晰明了，“白纸黑字，赖不了。记得明天中午之前还回来，磁带别弄脏了。”

陈凯接过磁带，嘴里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脸上却没了刚才的随意。他能感觉到，陆扬这“生意”虽然小，但规矩却一点不含糊。

启智在陆扬的意识中平静地提示：“用户交互数据记录：关于押金的疑问及解释。已归档，可用于后续规则优化评估，例如，是否需要明示押金退还条件。”

“嗯。”陆扬在心中应了一声，继续等待下一个顾客。他知道，规则的建立，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解释和坚持中完成的。

没过多久，昨天租了邓丽君《甜蜜蜜》的周莉莉和她的同伴又来了。周莉莉有些脸红，手里捏着磁带，小声道：“陆扬同学，我……我来还磁带。”

“好的。”陆扬接过磁带，检查了一下外观，然后在登记表上找到周莉莉的名字，在“归还品相/准时”一栏打了个勾，准备退还押金。

就在这时，周莉莉旁边的同伴，一个叫林晓燕的女生，突然开口道：“陆扬，我们还想再租一盘，还是邓丽君的，有没有《小城故事》啊？另外，我们昨天听《甜蜜蜜》，觉得特别好，就是……就是一晚上太短了，能不能租两天啊？我们多付一天的租金。”

陆扬查了下现有的磁带，摇了摇头：“《小城故事》暂时没有，邓丽君的目前只有《甜蜜蜜》和另一盘精选集。至于租期，”他看向林晓燕，解释道，“目前我们的规定是租借一晚，第二天中午归还。主要是因为想听的同学比较多，这样轮换快一些，大家都能有机会听到。”

林晓燕有些失望：“啊？不能租两天吗？我们真的很喜欢。”

“我理解。”陆扬点点头，“但如果每个人都租两天，那后面排队的同学就要等更久了。你看，《跟我学》那盘磁带，现在就有好几位同学在排队等着它保养好呢。公平起见，还是按规矩来比较好。如果你们确实喜欢，可以今天还了，明天再来租嘛。”

周莉莉拉了拉林晓燕的衣袖，小声说：“陆扬说得对，我们明天再来吧。”

林晓燕噘了噘嘴，但也没再坚持：“好吧。那……那我们今天再租一次《甜蜜蜜》行不行？我们太喜欢这盘了。”

“当然可以。”陆扬笑道，迅速为她们办理了续租手续，依旧是一晚的租期，重新登记，收取了新的一角租金，并将昨天的押金“转存”为今天的押金。

看着两个女生再次心满意足地离开，陆扬心中对“规则”二字的理解又深了一层。规则不是冰冷的条框，而是保障公平和秩序的工具。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清晰的规则能最大限度地满足更多人的需求，也能避免不必要的纠纷。

“启智，记录林晓燕同学关于延长租期的请求。”

“已记录。用户需求分析模块已将‘延长租期’或‘多次续租同一产品’列为潜在优化方向，如未来资源充足，可考虑引入差异化租赁时长选项。”

午休快结束时，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一个前天租了张学友早期磁带的男生，名叫吴斌，姗姗来迟。他把磁带往陆扬桌上一放，有些不耐烦地说：“喏，还你。差点忘了。”

陆扬拿起磁带，又看了看登记表，眉头微皱：“吴斌同学，你这盘磁带是前天租的，应该昨天中午就还了。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了。”

吴斌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哎呀，不就是晚了一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不还。押金退我吧。”

王磊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我说吴斌，你这也太不自觉了吧？扬哥这儿写得清清楚楚，按时归还。你晚了这么久，后面想听的人都听不到了！”

吴斌脸一板：“我忘了不行啊？再说了，不就一盘破磁带嘛，至于这么较真？”

陆扬抬手示意王磊冷静，然后看着吴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严肃：“吴斌同学，首先，这不是‘破磁带’，每一盘磁带都是我精心挑选和维护的，是为了给大家提供好的听觉体验。其次，‘忘记’不能成为不遵守规则的理由。登记表上明确记录了你的租借时间和应归还时间，这是我们双方的约定。”

他指着登记表上吴斌名字后面“归还品相/准时”那一栏，那一栏还是空白的。

“按照约定，逾期归还，是需要承担相应责任的。”陆扬缓缓说道。

吴斌梗着脖子：“什么责任？你还想罚款不成？我告诉你，没门！”他显然没把陆扬这个“小老板”放在眼里。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紧张了起来，几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午上课的同学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向这边。

陆扬并没有动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吴斌，过了几秒钟，才开口：“罚款倒不至于，毕竟是第一次。但是，吴斌同学，我必须提醒你，我的租借生意是建立在相互信任和遵守规则的基础上的。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些规则，那么很抱歉，以后我的磁带可能就无法再向你开放了。”

这话一出，吴斌愣住了。他没想到陆扬会这么说。不能再租？他虽然嘴上说“破磁带”，但心里其实还挺想听听别的港台新歌的，陆扬这里的磁带确实比外面音像店的要新，而且种类也多些。

“另外，”陆扬继续说道，“因为你的逾期，导致这盘磁带至少影响了两位同学的正常租借。这一点，我会在你的记录上注明。”说着，他拿起铅笔，在吴斌的“归还品相/准时”一栏写上了“逾期一天半，口头警告一次”。

字迹清晰，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块小小的烙印。

吴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陆扬，又看看周围那些注视着他的目光，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他囁嚅道：“我……我下次注意还不行吗……”

“希望如此。”陆扬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数出五角钱递给他，“这是你的押金。磁带品相尚可，这次就不追究了。”

吴斌接过钱，没再多说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王磊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扬哥，行啊你！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硬的！”

陆扬摇摇头：“不是来硬的，是讲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这生意要做下去，就得让大家都明白，我的规则不是摆设。”

启智的声音适时响起：“宿主，吴斌的案例已作为‘违约行为处理’的典型样本记录。根据初步数据分析，明确的规则公示、一致的执行标准以及适当的违约后果提醒，能有效提升用户规则遵守率。建议宿主可考虑将核心租赁规则以书面形式进行简要公示。”

陆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许，是时候把那些口头的“租赁须知”变成几条清晰的文字，贴在课桌一角了。

随着这些“小插曲”的发生和解决，同学们对陆扬这个小小的磁带租赁业务的印象也在悄然改变。一开始，可能只是觉得新奇、方便，但现在，他们逐渐认识到，这不仅仅是同学间的随手帮忙，而是一个有着明确规则、认真经营的“生意”。陆扬的沉稳、讲原则，也让他在无形中树立起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威信。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陆扬收拾好他的“摊子”，看着登记表上又多了几笔交易记录和那个小小的“逾期警告”，心中一片清明。规则的价值，在实践中愈发凸显。而他，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经营中，打磨着自己的商业原则。窗外阳光正好，他隐约觉得，自己的文学梦想，似乎也因这份脚踏实地的努力，而少了几分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