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正思索间,却闻激斗声越来越近。
忙举目看去,只见不远处:
阴雾茫茫旌旗倒,城隍鬼众俱奔逃;
黑云水汽倏忽至,妖魔逞威不肯饶。
如此景象,吓得那门前鬼将肝胆碎;
这等凶威,唬得那庙里阴神魂魄亡!
猪刚鬣二话不说,立即操刀护在张温身前,猛睁硕大双眼,直勾勾得盯着那不可一世的凶魔,说不出的心神摇曳。
却见那城隍在文武判官的护持下没命的奔走,已是毫无形象可言。
待临近庙门之时,更是高呼提醒道:“妖魔凶狠,上使快快远退!”
张温心头诧异,暗道这城隍虽然昏聩,但到底心眼不坏,如此危难关头,还能想到自己的安危。
又见身前猪刚鬣浑身战意早已难耐,稍一思忖后便开言道:“我不需护持,你可自去耍耍,万事小心为上。”
猪刚鬣大喜,道一声“主上保重,俺老猪去去便来”后,便即刻架起妖风,倏忽间抵临那妖怪身前。
“大胆妖魔,竟敢在此间行凶,且吃俺老猪一刀!”
只见猪刚鬣大吼一声,不管不顾的操刀就劈!
那妖魔凶性正盛,也不管来者何人,登时举叉便挡!
只听叮咣一声巨响,一击过后二人皆未占到便宜,一时间双双后退数步。
城隍一众见妖魔受阻,暂得喘息之机,便忙不迭的逃回庙中,各个气喘吁吁、后怕不已。
张温见状,遂起身上前查看众人情况。
那城隍更是羞愧难当,呜咽道:“此獠凶狠,小神已然尽力,还请上使速速离开此地,勿要被我等连累。
小神失职在前,更不敢偷生,只待休整一二,便再率兵将前去迎战,便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张温宽慰道:“城隍勿忧,事情还没到那般地步。
我这从人颇有几分手段,足下可收拢兵将,从其中挑选些能战之辈从旁辅佐协助,或可添些胜机。”
城隍闻言,果然收敛颓态,待气息喘匀后便再次抖擞精神、调兵遣将,又聚二百余位能战之兵,架阴风前去相助。
此时,猪刚鬣与那妖魔已斗经三十回合,依旧不能奈何彼此。
趁二人交错分开之际,猪刚鬣大喝道:“你这厮倒有些本领,可敢报个名号?”
那妖怪冷冷笑道:“山猪野豕,也配知我名姓?”
这一句山猪野豕,直接让猪刚鬣气炸了肺!
登时眼珠充血、鬃毛倒竖,胸腔内怒火升腾,哇呀呀怪叫一声,舞着大刀便欺身而近,几乎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
那妖怪也非易于之辈,纵是猪刚鬣膂力无双,他亦无所畏惧,举起钢叉便起身相迎!
这场好斗,真个是:
手中刀是百炼兵,带起寒芒如流星;
三股叉非凡间铁,拧缠点刺两相迎!
一个力大武艺精,拳脚招式重若轻;
一个身巧步法灵,方寸腾挪似风行!
二神兵闪烁光灿灿,两妖王怒目冷森森;
猪刚鬣胸藏真火气,凶魔怪下手不留情!
眨眼间,二人又斗了几十回合,依旧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不分胜负、难解难分。
见此情形,城隍心中更有底气,一边暗赞猪刚鬣武艺,一边领一班鬼众步步逼近。
随后,枷锁将军一摇手中令旗,众鬼兵便倏然围圆,将正自酣战的二人围在了中间。
那妖怪心中虽惊,但却浑然不惧。
他先是举叉一挑,猛然磕开猪刚鬣的大刀,然后摇头晃脑、将身一抖,整个人即刻迎风见长,瞬息间就现出了原形!
只见他:
体长逾十丈,独角映寒光;
身下生云雾,无翅亦翱翔。
随行风雷电,鳞爪皆飞扬;
祖居东海底,水中称霸王!
猪刚鬣见其原身,立时不屑道:“我道是什么怪物,原来是一条独角青蛟!”
接着又骂道:“小泥鳅休得猖狂,待老猪捉你回去炖汤!”
若对方是一条真龙,他倒是会忌惮一二,可此妖只是一条尚未化龙的青蛟,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毕,只见他抖精神、弄神通,亦霎时间现出了原形:
化作一个三四丈高低、五六丈长短;一身鬃毛似钢针、两颗獠牙赛象齿;双眼似铜盆、四肢如梁柱的黑皮大野猪,复与那独角青蛟斗在了一起!
独角蛟风驰电掣,爪挠尾扫;
猪刚鬣猪突豨勇,蹄蹬嘴挑!
此间凶恶,但有疏忽顷刻命丧;其中凶险,稍有差池即刻身亡。
那城隍见二者又斗在一起,便号令鬼兵齐上相帮。
独角青蛟被猪刚鬣牵制,无暇分神,所以即便这些鬼兵本领不强,也能教那独角青蛟应接不暇、不堪其扰。
如此数个回合之后,那青蛟愈发的手忙脚乱,一时大意之下,腹部竟被猪刚鬣的獠牙擦中。
此时,他心中退意渐生,遂眼珠子一转,厉声喝道:“那猪妖,我本敬你是一条好汉,为何召来这群阴兵鬼众围攻于我?
莫非你自认单打独斗不是我的对手吗?”
猪刚鬣闻此言顿时盛怒分神,迅猛的攻势也因此有些乱了节奏。
城隍闻言顿时怒骂道:“此獠奸猾!千万莫被他言语激将!”
猪刚鬣当即回神,咬牙切齿欺身再进。
却不料那独角青蛟趁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悄悄使了个遁法,借着云雾水汽瞬间突破了重围。
猪刚鬣气极,欲要追赶,奈何他的妖风又如何快的过遁法?
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又变作原本黑汉模样。
城隍更是心如死灰,本来若是能捉到这恶蛟,兴许还能弥补些过失。
但可恨的是如此兴师动众,却还是教那恶蛟跑掉了,果然是他命中合该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去......
众人收兵回返,猪刚鬣一见张温便羞愧告罪道:“都怪俺老猪一时不查,中了那厮的诡计,还请主上降罪责罚。”
张温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不光没有怪罪,反而还勉励了几句,这才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懊恼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而那城隍却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张温见他这副模样,在心底暗笑一通后,又觉于心不忍,便缓步走到城隍身边蹲下,假意问道:“城隍大人为何如此表情?”
城隍也不行礼,自顾自的木然说道:“小神自知难逃其咎,但府中这些从属却是无辜。
还望上使对天言奏之时,能为他们开脱一二,小神虽死无憾矣。”
张温绷不住,起身哈哈大笑。
城隍不解,遂问道:“上使为何发笑?”
张温笑道:“谁说城隍大人要死了?”
城隍猛然眨眨眼,好似回复了些精神:“天规森严,小神犯下这等大错,安能逃得一死?”
张温再次笑道:“天规森严不假,但若是天庭不知呢?”
只见城隍闻言,先是难以置信的看了张温一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后更是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张温身前,满是希冀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神惶恐,不知上使所言......究竟何意?”
张温先是瞟他一眼,随后便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告你了,你没事了!现在你听懂了吗?”
说罢,张温转身就走。
而那城隍却是呆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