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乡
- 西南往事之重走阴阳路
- 笔游龙蛇
- 2634字
- 2025-05-08 22:40:25
闷热的夏日午后,杨澹正对着电脑屏幕,一行行代码在他眼前跳动,枯燥又乏味。这是他在这个南方城市找到的第二份工作,一份体面、远离家乡、远离那个他打心底里抗拒的身份或着说是工作。他曾以为,就这样下去,也许能把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普通的城市青年,把那些关于苗寨、关于生死、关于他命中注定要承载的东西,全都丢进遥远的记忆里。
然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是一个苗寨的长辈打来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颤抖,像筛糠一样。
“杨澹啊……你、你快回来一趟!出、出大事了!”
杨澹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他甚至能隔着电波感受到长辈濒临崩溃的情绪。他尽量让自己冷静,问发生了什么。
长辈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描述着:村里有人客死在了外地,尸体今天刚运回来准备下葬,可、可棺材里竟然传出了哭声!活人的哭声!还有抓挠棺材板的声音!
杨澹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客死他乡?棺材里传出哭声?这些字眼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深处那些尘封已久、他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他从小耳濡目染的那些关于“掌坛师”的诡谲传说,那些关于阴阳两界的低语,此刻尖叫着回到了他的意识里。
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排斥。不,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不是他逃离家乡的原因吗?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未知和迷信的世界。可是,那种异常的事件,那种打破常规、挑战常理的现象,又像磁石一样牢牢抓住了他的探究欲。在城市里磨砺出的分析能力和那份骨子里的冷静,让他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绝不是简单的“撞邪”就能解释。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当天下午就递了辞呈。老板一脸错愕,同事也纷纷侧目,但他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也许是解脱,又或许是一种更深重的宿命感。他买了最快的一趟火车票,连夜赶回了苗寨。
回到熟悉的村寨时,太阳已经偏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带着土腥味的湿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村口围着三三两两的村民,脸上都带着惊恐和不安,压低声音说着什么,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杨澹径直走向了死者家。还没进院门,他就听到了一阵阵压抑而诡异的动静——像是小孩子的哭泣,又像是指甲划过粗糙木板的声音,断断续续,让人毛骨悚然。院子里更是挤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院子中央停放的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棺材是那种最普通的样式,静静地躺在那里,可正是这种静止和里面传出的不协调的动静,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感。
围在棺材周围的,除了神色紧张的村民,还有几个村里上了年纪的长辈。他们脸上写满了焦灼和无措,不住地摇头叹息,嘴里嘟囔着“撞邪了”“肯定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其中一位年长的阿公看到杨澹来了,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颤巍巍地拉住他的胳膊:“杨澹啊,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我们都没办法,这事太邪门了!”
杨澹没有立刻回应长辈们的期待,更没有像他们那样直接归咎于“撞邪”。他只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然后迈开步子,穿过惊恐的人群,走到了棺材近前。
他的步伐很慢,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没有急着施展哪怕是自己那点微弱的术法基础——事实上,那些零星的知识更多地来自于他父亲的教导和一些古籍的记载,他并不擅长,也不信任。他更倾向于用他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脑子去分析。
他绕着棺材走了一圈,仔细观察棺材的材质、封口,甚至连周围的地面都没有放过。院子里空气确实比别处要冷一些,那种阴寒不是自然的温度变化,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力量散发出来的。棺材里的哭声和抓挠声还在持续,时强时弱,听着让人心里发寒。
他走到棺材头的位置,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棺材板。就在他触碰的瞬间,棺材里的动静突然变得剧烈起来!“砰砰砰”的撞击声,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和疯狂的抓挠声,就像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挣扎着想要出来!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寒气息扑面而来,让周围的村民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发出惊呼。
杨澹的身体微微一僵,但眼神却更加专注。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寒,不是普通的鬼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腐朽和怨毒。这种强烈的反应,让他更加确信这绝不是简单的尸变或者幻觉,里面一定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异常。
“开棺!”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一片寂静。村民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开棺?那可是大忌!尤其是客死他乡的人,本就诸多不详,再贸然开棺,万一放出什么东西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才子杨澹吗?在城里享福享够了,想起家里的老规矩了?还开棺?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把自己当掌坛师了?”
杨澹转过身,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来人二十多岁,眼睛里带着一股子阴鸷,正是同村的杨帆。杨帆从小就跟杨澹不对付,嫉妒杨澹在村里的声望,更嫉妒他能考上大学,摆脱这片贫瘠的土地。他虽然只是学了点皮毛的苗疆小术法,但仗着这些本事,平时没少在村里故弄玄虚。
杨帆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掐了个古怪的指诀,朝着杨澹的方向轻轻一推。杨澹只觉得脚下地面似乎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道试图绊倒他。他身体微微一侧,轻松避开了那股力道,眼神平静地看向杨帆。
“让开。”杨澹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波澜。
杨帆没想到杨澹竟然躲开了,眼神更加不善,他冷笑一声:“让开?这可是客死乡亲的棺材,你说开就开?你懂什么?这分明就是——”他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尸煞!”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戏剧性,又拔高声音喊道:“尸煞出棺,是要见血的!你开棺,就是把全村的人都推到鬼门关!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煽动性的言语瞬间让村民们的恐惧更甚,骚动起来。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开始后退,嘴里念叨着“不能开、不能开”。
杨帆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继续用那种阴森森的腔调说:“我看你根本就不懂这里的门道,在城里待傻了吧?还是乖乖让长辈们想办法,别在这添乱了。”他再次催动指诀,这次更隐蔽,一股更加阴寒的气息冲向杨澹。
杨澹却不为所动。他不仅避开了那股力量,反而从杨帆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杨帆会的小术法,虽然不强,但似乎与棺材里散发出的阴寒气息有某种微弱的呼应。更重要的是,杨帆越是阻挠,越是声色俱厉,杨澹心里开棺的念头就越强烈。这已经不仅仅是解决一个怪事,更是对杨帆这种小人得志的挑衅的回应,也是对他自己能力的一种证明。
他看着杨帆那张写满了嫉妒和恶意的脸,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他抬起手,指向了那口还在发出动静的棺材。
“我说开棺,自然要开。”
他没有理会杨帆和村民们的反应,只是转过身,对着围观的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喊道:“来几个人,搭把手,把棺材盖撬开!”